那時我還沒成年,又沒見過世麵,自然辯不過他,而且他又凶巴巴的,時間一長,我反而被他說得快哭了。
奶奶摸著我的臉,擠出一絲笑意:“別哭,你一哭,那些壞人就要笑了。”
我吸著鼻子,擦幹眼淚,“嗯,我不哭,我不哭。”
鄉公會的人把奶奶帶走,我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淚又流了出來。
對了,奶奶說得對,我一哭,壞人就要笑了。
我回到家中,洗了個澡,讓自己盡快冷靜下來,看看有什麼證據可以為奶奶洗脫嫌疑。
我逐一回想前事,結合小時候在密室看到的古書,突然明白了過來,這是到底怎麼一回事。
為防萬一出錯,第二天一早我還故意到出事的李家看過,隻見他們家門口掛了兩盞紅燈籠,門前的泥土有明顯鬆動過的痕跡。我心中頓起波瀾,真相昭然若揭,但它的殘忍和黑暗也一時間令我難以接受
我將我知道的真相訴至鄉公會,可人家連門都沒讓我進去就把我趕出來了。我一個女孩子,人微言賤,村長乃至族中老人根本沒把我放在眼裏。
我又氣又無奈,恨不得自己是男的,就算不能還奶奶清白,也把那些人的嘴臉打個稀巴爛!
我悻悻回到家裏,看著家中諸般事物,想起奶奶的各種好處,忍不住鼻子一酸。
這時候,一雙粗糙而溫暖的大手蒙住我的眼睛:“明空,猜猜我是誰?”
“啊,浩龍哥哥!”我喜出望外,叫了出來。
溫暖的大手鬆開了。
我轉過身去,濃眉大眼,板寸頭,一米八七的身高,孔武有力陽光帥氣,隻要一笑就露出潔白的牙齒。
我先是愣了愣,驀然想起這不就是我青梅竹馬的劉浩龍哥哥嗎?
說起來我已經四五年沒有見過他了,眼前的青年陽光中透著穩重,但我還記得小時候的他可淘氣了。
有一次,劉浩龍抓了一隻知了放在我的頭發上。我平時最怕這些東西了,嚇得我大哭,然後掉進了莊稼地裏,一身汙泥,他爸爸過來直接給了他一個巴掌。
看他在大太陽底下罰站,我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把我僅有的一個棒棒糖給他吃了,從此他就對我好多了,也不再欺負我了。有人欺負我,他還會幫我出頭。
十二歲那年,和一大幫小夥伴從河壩上準備回家,路過一片竹林,還有一遍墳地,不知道哪個王八蛋喊了一句有鬼,全都使勁跑,我跑得最慢,不小心絆倒了,膝蓋磕在一塊石頭上,撕了一個大口子,血大片大片的流,隻有他一個人跑了回來把我扶了回去。其實他小時候膽子特別小,最怕這些鬼怪之說了。
再後來,劉浩龍就去當兵了,一去四五年,我就再也沒有他的消息了。
“浩龍哥哥,你不是去當兵嗎?怎麼回來了?”我好奇問道。
劉浩龍眼中閃過一絲痛苦,擺擺手:“別提了,我被部隊裏開了。”
印象中劉浩龍正義感滿滿,從不作奸犯科,怎麼會被開了呢。在我再三追問下,他才說出了真相。
原來劉浩龍有一次休假,在路上碰到一個人渣欺負一老大爺,盛怒之下出手,沒想到出手太重把人渣打死了。
後來才知道那人渣竟是老大爺的兒子,他是個癮君子,癮上來就向自己的老爹要錢,不給就拳打腳踢。
畢竟血濃於水,老大爺見自己的兒子被打死,當即報了警,一口咬定是劉浩龍打死他的兒子。後來也是部隊出麵才擺平了事情,可經此事,劉浩龍也不能在軍隊待下去了,領了一筆錢就離開部隊了。
劉浩龍心中愧疚,雖然一番好意,但畢竟殺死了人家的兒子,於是所有的複員費都給了他,然後隻身回到家鄉。
劉浩龍提起這事兒,表情暗淡下來,我學著大人的模樣拍著他的肩膀安慰了他幾句。
他吸了吸鼻子,強笑轉移話題道:“對了,奶奶呢?”
他不提還好,一提奶奶,我就不禁悲從中來。
“怎麼了,你別哭啊,有什麼事告訴哥,哥給你出頭!”劉浩龍見我眼睛紅紅,緊張地問道。
跌倒的孩子見旁邊沒人,起來拍拍灰塵就走了。但若附近有大人,必定借機大哭。
劉浩龍一問,我這些日子憋起來的眼淚就再忍不住了,斷斷續續給他說起了這幾天發生的事。
“他大爺的,敢欺負我妹子!”劉浩龍大手拍在桌子上怒道,“走,我帶你說理去。他們要是不放奶奶,我把鄉公會砸個稀巴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