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腦殼：“他不去我們去，敢不敢？”
心裏本來就對那一彎河水癢得難受，激將明顯是多餘。
走前，尖腦殼臨時生出一卦，讓人覺得這人考慮得非常周密：“為了保險起見，我先去看一下她在幹什麼，如果正在忙著我們就可以放心大膽的去了。”
同幢平房另一頭，隔開三間教室有間稍小一些的屋子，作為學校宿舍之一，那是楊世端在單位上的家。尖腦殼輕手輕腳走過去，偷偷朝裏張望，轉身揮手，意思是讓吳疙瘩先走，他隨後就去。吳疙瘩一見，撒開腳丫就開跑，徑直朝陶儀壩西邊的河床奔去。那時候農村學校基本上沒有圍牆的概念，從教室出發，隨便到哪都能四通八達，對逃學成癮的這幫家夥來說，離開校園更是輕車熟路。
玩水的地方仍舊叫台江河，因為彙入從葛其水而來的另一條河，水麵比台江橋上遊寬闊不少，也平緩了許多。吳疙瘩一口氣跑到那，見尖腦殼正小腳快跑地趕來，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剝得精光，小蛟龍“撲騰”一下就入了水。光著屁股遊啊遊，正爽著呢，尖腦殼那邊卻傳來警報：“快藏起來，老師來了！”
“老實交待，還有一個是誰？”楊世端安頓好娃娃打算看看自習紀律，倒還好，沒什麼打鬧，但兩個空著的座位叫人著急，學生玩水有個三長兩短可不是鬧著玩的，她立馬繞過教室，一眼見尖腦殼正往河邊去。到那地方隻見衣服不見人，她問。此時吳疙瘩已妥妥地藏身在近岸蘆葦叢裏。
“不知道！”
“你說謊！”
“真不知道！”
未遂犯不坦白，楊世端拿他也沒辦法，隻得對著空曠的河麵喊話：“你給我出來，我看見你了！”吳疙瘩是這方麵的老手，其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風格在此刻表現得異常從容，任楊世端如何喊，他就是躲在暗處不吭聲，那些話砸在河麵上連漣漪也沒能生起一個。教室裏還有幾十個學生，總在這邊耗，萬一那邊生出亂子也是麻煩事。楊世端警告道：“再不出來，我就把衣服全部抱走了！”
又等了一會，還是沒有效果，興許是為了不在學生麵前食言，也抑或是為故意修理一下這不給自己麵子的倒黴蛋，她拾起衣服攥在手裏，隻把內褲遞給尖腦殼，說：“給你五分鍾時間，如果到時候領不回來人我就狠狠收拾你！”
楊老師這個策略相當高明。對尖腦殼而言，逃學本就該被收拾，如果任務完成得好，也許還存在逃過一劫的可能，否則下場一定會很慘。這種可能性是大是小倒在其次，關鍵是總比沒有強！她這一句話，讓尖腦殼自然而然想要維護自己的權益，從而不動聲色地被收編過去。
待楊世端走遠，尖腦殼催促：“快出來，她走了。”
吳疙瘩這才現身，哭喪著臉：“怎麼會這樣？！不是說她不會來的麼？”
尖腦殼：“我怎麼知道她臨時變卦？！這可不能怨我！快上來，回去認個錯就好了！”
吳疙瘩：“怎麼能不怨你，都怪你！要不是你謊報軍情我怎麼會這樣？！就穿這個？”
尖腦殼：“總比光著屁股強多了，快點吧，剛才你也聽到的，別耽誤時間了！”
這一路，尖腦殼是在無盡的指責裏走完全程的。到平房邊頭，吳疙瘩說啥也不肯再走，蹲在牆根憤憤不平，恨不得將尖腦殼吃進肚裏去。尖腦殼為了完成任務並減輕罪過，不住地解釋不住地哄：“真沒想到她會來這以一著，我不也是沒有辦法麼！”
“不怪你也行，去把衣服給老子要出來，否則跟你沒完！”
“要不然，我去試一下，成功最好，要是不成，你得有個心理準備，還有，一會楊老師來，你可不能把賬算我頭上！”
尖腦殼心懷忐忑回到教室，在外麵聽一點動靜也沒有，非常安靜，心裏感覺很奇怪。再透過門縫偷偷張望，那縫的大小和角度也是特別，正好隻能將講台收入眼中，一堆衣服靜靜地放在上麵，除此以外既看不見啥，也聽不見啥，便以為教室裏沒人，大喜。
“快，趁教室沒人！”
“衣服呢？”
“別磨蹭了，衣服在講台上，再不快點，大家回教室就來不及了。”
“你確定？”
“囉嗦個啥，不走我可自己走了！”
尖腦殼沒見到人並不等於教室裏沒人，相反，教室裏除了他倆之外一個也不缺，大家乖乖待在裏頭，冥冥之中隻等一場意外的好戲隆重上演！他之所以誤判形勢，除了一時疏忽之外，還在於三種巧合：一是那道門縫的角度和大小過於特別，二是他打探時楊世端正巧反背雙手走下講台，三是同學們剛剛遭受楊世端的訓斥，紛紛噤若寒蟬，安靜得掉根針在地上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