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歸來(4)(1 / 1)

“領賞?!”黃草墩的反應如同被蠍子蜇到一般,呆了半晌又生起傷感和絕望,喃喃道:“舊傷還沒好,新傷又要到,難道,老子天生就是挨揍的貨?!”

一步錯,步步錯,以致於有家難回。忍饑挨餓,露宿荒野,驚嚇,內訌與打鬥,分裂,紛至遝來的一樁一樁又將人逼到窮途末路。

黃草墩將書包搭在肩上就走,沒有道別,義無反顧。吳疙瘩麵對剩下來的一隻書包犯難,離開得稍晚:不去管吧,畢竟朋友一場,管了呢,心裏的氣又實在難以咽下!在將尖脫殼的書包像皮球一樣踢過無數腳,又罵過無數難聽的話後,他才極不情願地將另一隻也掛在肩上。

兩個人一前一後見到各自的娘,由於采取的策略不同,享受到的待遇自然也有高下之分。

“媽!”

黃草墩早早就跪在香火神龕前,腦袋雖然耷拉著,脊梁骨卻又直又挺。他幾乎是聽到開門聲就張的口,叫得既發嗲又淒慘,直叫人心碎!

“你個狗日的!”

起先楊秀萍以為家裏進了賊,雙腳情不自禁微微發抖,根本不敢,更沒想過黃草墩已然歸來。意識到這一點,她那本來就已瞪得夠圓的雙眼才瞬間飆起淚來,嗔罵帶著哭嗓!

五秒鍾不到,楊秀萍想起來進屋,一邊抹淚一邊擼衣袖,順手操起把掃帚,開工準備殺氣騰騰!然而黃草墩早有準備。聽到腳步聲響起,隻見他不緊不慢站起身,緩緩解開腰帶,脫下褲子,然後匍匐在地。

兩隻小圓腚被黃草墩撅得高高在上,耀武揚威,絲毫不把楊秀萍的咬牙切齒放在眼裏,更對那隻掃帚毫無畏懼,不但毫無畏懼,甚至還主動而挑釁地迎麵而來!

無數事實告訴人們,迎難而上的結果可能並不算難,逃避才是最大的劫難!誠如黃草墩所為,他一招製敵,輕飄飄就令楊秀萍的盛怒化解於無形!當時她又是生氣又是心酸還想笑,片刻,才扔下掃帚說:“餓了吧?!起來,跟老子去做飯去!”

吳疙瘩就沒這麼幸運了。

黃一香到家時,吳疙瘩正捧著一碗冷飯狼吞虎咽,雖然沒什麼菜,卻被他吃得旁若無人,“吧嘰吧嘰”直響,有人來也沒聽見。

擔驚受怕度過不眠之夜,又來來去去尋找小半天,身累心更累!滿腹憂傷回到家,卻發現要找的人早已回來,這難道不是存心氣人的麼?!回來就回來吧,態度哪怕好上那麼一點點,叫上一聲“媽”,認上一個錯,興許還能讓人得到些寬慰,然而這家夥目中無人隻知道吃,連起碼的尊重也舍不得給,不老老實實打一頓,實在不足以抹平心頭之恨!

婦道人家黃一香當場就下了有生以來第一次重手,把吳疙瘩同誌修理得嗷嗷直叫!

至此,三個人都受到深刻的教育,有的以說理為主,有的為棍棒侍候,有的則聲淚俱下。午飯時分,這種主題高度一致,形式與手段五花八門的教育便紛紛告一段落。當他們腆著圓鼓鼓的肚皮打著幸福的小飽嗝時,各種刑罰和疼痛便逐漸被移到腦後,身心開始恢複生機。如果不是媽媽們仍舊嘮叨令人心煩意亂,他們的日子定然非常愜意。

此時胖墩也順利交差。

雖說蔡登國隻讓送材料到教育辦公室,還交待說材料特別重要,不能像平時那樣亂跑,但作為光著屁股長大的好朋友,胖墩覺得無論是在對友誼負責的角度,還是出於滿足好奇心的需要,自己都有義務去了解一下他們的現狀。第一手資料最珍貴,誰掌握,誰就能在下午的課間休息上主導議題,成為焦點。那是一種眾星拱月的感覺,機會難得,何必浪費?!

胖墩的出現無異於觀音現世,救苦救難救蒼生,把一個個高度煩躁的倒黴孩子從媽媽們的口水裏打撈上岸來。

“你怎麼來了?不讀書了麼?”胖墩正在黃草墩家大門前探頭探腦,這個家夥眼尖,一眼發現戰友,親密之中透露出意外。

“有事回來一趟,順便來看看。”胖墩得意萬分。

“胖墩,吃飯沒?”有人來,楊秀萍停下對兒子的數落,招呼道。

“吃了,阿姨,黃草墩今天到學校去不?”胖墩剛問好,黃草墩已背上書包整裝待發。

“不許再瘋跑,否則老子把你的腿打斷!”臨別,楊秀萍警告道。警告未免晚了些,黃草墩早拉著胖墩兔子一樣開溜,被聽見時已經若有若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