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進來的時候,蕭然正悠閑地側坐在涼亭中,手中抓著一把魚糧,散漫地往池子裏扔。她見狀,隻得側目瞟了一眼身後跟著的阿彌,似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遠遠地望著她,阿彌沒有作聲。春兒也識趣,目光在二人身上轉了幾下,她知道阿彌對於蕭然來說是個特殊的存在,於是她默默的將手中的海棠芙蓉糕遞給了阿彌,轉身無聲地退下。
她今日穿著一襲水藍色的及膝宮紗裙,裙擺處繡著兩朵粉嫩的海棠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嬌豔欲滴。順著海棠花望上去,衣領處則鑲嵌著一團略灰的狐狸絨毛,緊緊包裹著她的脖子。
也不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絲毫沒有察覺到阿彌的到來。她的腦袋一晃一晃的,看上去很開心的樣子,弄得頭上步搖的鈴鐺墜子叮叮當當地響個不停。可是在阿彌聽來,那聲音卻是好聽得很,猶如一般曼妙。
有些出神,記憶也隨之回到了很多年前,蕭然驕傲地告訴天下所以人,從今往後,他將會是她唯一的貼身侍衛的時候。他清楚的記得那個時候,她挺直了身板站在朝堂上,驕傲地揚起頭。
日光傾城,灑在她絕美的容顏上。他想不通為什麼她的眼睛裏會發光,就猶如太陽一般,看得他移不開眼睛。但有時候,她的眼睛又像是雪山頂上的千年寒冰,能瞬間將人凍傷。
這麼多年了,他本以為近水樓台先得月,就算不是這樣,她也會多看他一眼。可是他想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她生來便是一個驕傲的存在,骨子裏的高貴是與生俱來的。不是她看不起他,而且他配不上她。
“來多久了?”一道清亮的聲音忽然在他的耳畔響起,阿彌回過神來卻是被嚇得一怔。他死死捏住手中的糕點盤子,看著蕭然那雙含笑的眼睛,麵上紅彤彤的,很是窘迫。
囁嚅了半天,一句“沒多久”卡在喉嚨裏頭半晌也說不出來。看著蕭然的笑意明顯多了分促狹,他的臉紅得更厲害了,將手中的糕點慌張地推到了她麵前,大喊出聲:“我我來給殿下送芙蓉海棠糕的。”
被他這聲大吼給弄得很是莫名其妙,蕭然疑惑地把四下打量了一番,又把自己給審視了一番,實在沒察覺出有何不妥之處,才猶疑地開口問道:“你今日怎麼了?這麼緊張?”
聽得蕭然問他怎麼了,阿彌的反應卻像是個做錯事被抓住的孩子一樣,他把糕點一個勁兒的往蕭然的懷裏塞,一邊塞嘴裏還一邊振振有詞道:“你吃,這是你最愛的海棠糕,你多吃點兒。”
一句話剛說出口,阿彌就在心裏頭恨不得對著自己的臉狠狠扇幾個耳光,他怎麼這麼笨,又不是一些什麼偷雞摸狗的見不得人的事,他怎麼就在看到蕭然之後開不了口呢。
蕭然眼珠子轉了幾下,也不再多過問,接過他遞來的糕點盤子後,順便拿起一塊兒糕點就吃了起來。感覺手中空虛了的阿彌忍不住抬起腦袋,盯著她多看了幾眼。
她最愛的零嘴就是芙蓉海棠糕,而且百吃不膩。這盤糕點是春兒特意托人從京中最好的酒樓裏花高價買回來的,從蕭牧的婚禮回來後,雖然麵上表現的不明顯,可她總覺得蕭然隱隱有些不開心。
擔心她這樣悶下去會悶壞身子,所以春兒還專門命人去找了阿彌進宮來,沒事兒多勸勸蕭然也是好的。如今見著她安好,且開心地吃著糕點,阿彌心頭的擔憂也少了不少。
“你都進宮許久了,也沒有給公主府一個口信,我擔心你。”阿彌望著蕭然天真的臉,情不自禁地說出了這句話。
而聽到他神情的話之後的蕭然,愣愣地放下了咬了一大口的海棠糕,食不知味地咀嚼了幾下,然後才緩緩抬起眼睛,看向阿彌的眼神也變得複雜莫測。
“我很好。”她吞下了口中的糕點,然後默默地將手中剩下的其餘糕點又如數還給了阿彌,不顧他眼中的悲傷,轉身緩緩的向亭子裏走去,一邊走一邊用略帶悲涼的聲音同他說話,“一入宮門深似海,更何況我本就是這宮裏的人。”
從未見過這樣悲觀的她,阿彌急忙上前兩步,把糕點盤子隨意放到石桌上後,便過去扶住蕭然的肩膀,逼著她回頭正視自己。然而她的目光卻是一片空白,猶如無波無瀾的水麵一樣平靜。
“殿下,我可以帶你走。無論去哪裏,哪怕天涯海角,隻要你想去,我都可以帶你去。”他漸漸鬆開蕭然的肩膀,也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總有一種離蕭然越來越遠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