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洛微怔,垂下頭顱,怕自己這副滿臉鮮血的樣子嚇到他。
“謝謝……”
這麼多年都習慣了別人的冷眼,如今突然有人對她關懷如此,令她有幾分措手不及。
“我是北薇枝的主治醫師,陸明琛。”
他的黑瞳沉沉凝視著她,忽然嚴厲冷聲。
“額頭,傷得真是不輕。”
語罷青洛便被陸明琛扶進了病房,他在她的額頭上消毒包紮,每個動作都細致耐心。
“那個男人,怎麼讓你在醫院磕頭?”陸明琛問她。
青洛哀婉地笑,盯著自己病號服下那件染了血的青色旗袍,心口沒來由一陣酸楚。
她擁有的,本就少得可憐。
它們卻要和她一樣,被活生生地鍍上了陰影,這輩子都掙脫不了。
“陸先生……你應該還沒有聽說過我許青洛的事吧?我在京城聲名狼藉,你知道為何麼?”
怎料陸明琛隻是淡漠地笑,毫不在乎。
“聽過。隻是我不信流言罷了。第一眼見你,隻覺得你……應該是個好姑娘。”
直到走出醫院,“好姑娘”這三個字都死死纏繞在她的腦海裏,震得她心如刀絞。
當年整個京城的人都對她惡言相向,仿佛不在她身上潑點髒水他們不會善罷甘休。
她隻覺得可悲,萬般可悲!
有誰這麼信過自己!有誰在她當年被囚禁起來時站出來替她說了一句話!
沒有,一人。
雨水一點點從她頭頂澆淋下來,冷得她從頭到腳都是寒意。
大概是低賤慣了,忽然有人叫她一句“好姑娘”,她也會感激得熱淚湧出。
畢竟她在某人眼裏是個任人侮辱的女人。
沒有尊嚴,更沒有人性。
剛走了半路又接到霍墨庭的電話,“十分鍾後,我要在霍氏見到你。”
她隻好冒著風雨趕過去,下了車踉踉蹌蹌地走在雨中。
出現在總裁辦公室的她,衣衫濕透,發絲淩亂,膝蓋紅腫不堪。
霍墨庭望著她深深將眉蹙起,對她滿身傷視而不見,隻覺得她額頭上的紗布那麼礙眼。
風暴一點點在他的眸裏醞釀,“你額頭上是什麼?”
青洛摸了摸那層紗布,淡淡道,“我把傷口給包紮了。”
他忽然用力攥住她,麵色陰騭到露出冷笑,“你覺得,我會信麼?”
他知道,這個女人極為能忍。
這幾年她受了那麼多傷,都是忍著下來對傷口不管不顧。
他很滿意。
這女人已經學會自我放棄了。
就算是將她脫光了扔在黑屋裏幾天幾夜她也不哭不鬧。
就算把她扔在監獄裏折磨百遍她也不會去尋死。
怎料,如今她的額頭上竟有包紮的痕跡。
“霍總想信就信,不信也無妨。反正,你也從未信過我。”
喑啞的一聲,像在冰冷的波濤海浪裏扔了一簇火苗。
可燒不起來,也旺盛不了。
霍墨庭突然將她額頭上的紗布狠狠揭下甩在她臉頰上,微微眯縫雙眼,“是又勾引上誰了?讓他給你這麼細心包紮?嗯?”
紗布打在臉上,不重不輕。青洛垂頭,狼狽而卑微地撿起了那塊紗布。
嘴角忽然湧出的苦笑道盡了酸楚。
她忍住淚,胸腔開始劇烈起伏。
“這是我拜托醫生替我縫的。至少……他沒有像你一樣,把我當成一條下賤的狗!讓我連同情自己的資格都沒有!”
衣帛撕裂的聲音在耳邊無限放大——
“同情?你也配麼?!”
她驚叫一聲,身子便被霍墨庭狠狠扔出了辦公室門口,那件染血的旗袍被剝開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