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很多年以前,我也來過這裏。
那是四年前的事兒了,那時候我跟紀平安纏纏綿綿到死,而他的哥哥霍明朗則一度跟他水火不容,十九歲的我,脾氣衝的厲害,也不知道霍明朗的真實底細,就跟他幹了一仗,我一個女孩子,而霍明朗那裏則是一群彪形大漢。
我被他們打的幾乎半死。
是穆青青把我送去醫院輸的血。
我還隱約能夠想起那一天的場景,我頭疼,腰疼,哪裏都疼,連醫生都囑咐我,要好好地臥床休息,可是,在紀平安匆匆趕到醫院,見到我那個半死不活的樣子的時候,卻硬生生地把我從床上給拖了起來。
“一天到晚,我有沒有跟你說過,男人之間的事情,女人不要摻和!你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你是要氣死誰?”
他一麵拖拽我,一邊斥責我。
絲毫不注意我身上的傷。
隻是惡狠狠地把我往他的車上麵拉。
那是我那麼多年裏,除了最後見到紀平安被他捅的那一次以外最凶的時候,他不留情麵地對我吼,將我扔上車之後,還說了很多傷人的話。
他說,紀瑤,你要是再這個樣子,你就給我滾出不夜城。
他還說,紀瑤,我紀平安不需要任何女人幫我出頭,你執意如此讓我情何以堪。
他那一天,說的實在是太多了。
多到事到如今,我已經記得不大清楚了,隻依稀知道,在那一天,我拖著病體被他拉到了許家村。
也是在這個地方,唐家樓前。
我被他拽進去,然後惡狠狠地踢了一腳,跪在了裏麵。
“不好好反省反省,你就別給我出來!”
他當時特生氣地對我吼完了之後,自己竟是徑直走了。我也是倔強的很,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裏得罪了他,固執地跪在了那裏之後,便不再說一句話,即使夜裏更深露重,寒風吹得我整個人骨頭疼,我也不曾打電話向他求饒。
那一天。
我是在那裏暈過去的。
醒來之後,就被救護車拉走了。他也是奇怪,一開始對我凶的很,可是真到我被救護車拉走的時候,守在我的身邊眼睛紅的卻像是一隻困獸一樣。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紀平安哭。
他抱著我,聲音沙啞的可怕,“小紀,即使我什麼都沒有了,我也不能沒有你。”
後來的很長一段時光,我都記著他這句話。
很多人覺得,我愛上紀平安,並且還恬不知恥的覺得紀平安也會愛我,是一種愚笨到死的表現,其實他們不知道,當年是我先愛的他不假,可是在一開始,我並沒有乞求我對他的愛會有回報,是他的這句話給了我希望,想要跟他在一起一輩子的希望。
畫麵跳轉到此刻。
我望著彼時的唐家樓。
憶起往事的時候,眼前是一片不自禁的迷蒙。
“怎麼會帶我來這裏了呢?”
我淡笑著問他。
霍厲搖了搖頭,沒說話,隻是牽著我的手,帶著我走了進去。
樓裏麵的燈被他點亮。
原本的牌位在樓底的還在樓底,他並沒有帶我跟這些祖宗們做任何的拜見,而是徑直拉著我上了三樓。
塵封已久的木門被打開。
我知道,那是霍厲平時心情不好就會來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場景卻是讓我驚呆,並不是一個平日裏麵居住的房間該有的布置,床,枕頭,雖然一應俱全。可是,那牆壁上卻掛著一張一張我的照片。
而地上都是酒瓶的碎片。
看上去已經過了很長的時間了。
而其中,我的在牆壁上的那一張最大的照片上,赫然被他用筆給劃了一道又一道,寫著“一輩子”三個大字。
我微微愣住。
再看那床前的櫃子。
上麵擺放著的是霍厲生母留下的那個玉鐲。
那是四年前從許家村的醫院回不夜城之前,紀平安親手戴到我的手上的,後來,很多事情,糾糾葛葛錯亂不堪, 在我跳下江水之前,是我,親手摘了它,並且摔碎了它。
“你怎麼……”
“是我後來去那裏的時候,找到的。”他苦笑了一下,右手輕輕地摩挲了一下那碎裂的不成樣子的鐲子。
“很可笑吧,我也覺得很可笑,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你死了,可就憑著這個碎裂的鐲子,我卻一直覺得你還活著,我覺得,像你這樣倔強的女孩兒,被扔下江水之前一定恨毒了我,不然你不會這麼果斷地摔掉鐲子的。”
他先是笑。
笑著笑著,眼淚就下來了。
我聽不下去了,也不想再聽這些,隻是上去緊緊地抱住了他。
“瑤瑤,當年捅你是我不對,可是,你要知道,這些年,我從未想過放棄你。我找了你那麼久,後來偏偏遇到了車禍,什麼都不記得了。我們是夫妻,瑤瑤,我們要相互扶持。”
這是他生平第一次用這種語氣對我講話。
微紅著眼眶的同時,帶著長輩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