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觀音這回帶來了許多降妖伏怪的法寶:有黑豆,有神砂,有四隻黑驢蹄子,還有用黑狗血浸泡過的桃木劍,仗著這些法寶,吳觀音安慰大家:“不用怕,我保證降伏這孽障。”說罷,邊念動咒語,跨過籬笆,向窗口接近,那鬼頭頂縫著白棉花球兒的地主帽兒,仍舊倚牆站著,紋絲不動。吳觀音看得準切,抓起一把黑豆,劈麵朝炸屍鬼甩去,隻見那鬼腦袋隻是晃了一晃,手一揚,“嘩”地一聲,反把吳觀音打得“哎喲喲”連連叫疼,原來他不知什麼時候握住了兩把麻將牌,這麻將比黑豆殺傷力大得多,吳觀音怎麼不疼!
吳觀音吃了虧,不肯罷休,就此退縮,以後再沒人信服他,飯碗可就砸啦。他口中又念動咒語,抓起神砂,連朝死屍揚了三把;看那死屍,根本沒有倒下的意思,隻是彎了一下腰,殘月光下,人們見到寒光一閃,“哎喲!”吳觀音被打得轉了一個圈兒,方才死屍彎腰不是被神砂擊打所致,而是抓起了一隻鐵蠟台!吳觀音哇哇大叫著,手中黑驢蹄子一個接一個地打向死屍,有打中的,有沒打中的,那死屍看來真有了道行,不但沒被打倒,反讓他抄起個保溫杯,砸在吳觀音臉上,裏麵裝的開水,把吳觀音燙得一個高竄上窗台,挺著桃木劍朝死屍劈胸便刺,死鬼被紮得怪叫了一聲,嚇得眾人頭皮發麻,就在他怪叫那聲的同時,死屍紮煞開雙手,一把掐住吳觀音的脖子,一人一鬼登時滾倒在炕上!
大老郭哭咧咧地喊:“師傅跟死屍滾在一處,他老人家可是為咱們旱溝的呀。大家快上前。”聽老年人講,炸屍鬼隻要掐摟住一個物體,就永遠不鬆手,被掐摟的也沒命了。大家見人鬼扭在一處,也不顧害怕,衝上窗子,按鬼的按鬼,拉人的拉人,可是,那鬼果然像老輩人說的一樣,雙手掐得太狠,怎麼也掰不開!
這時,有人繞到外地,高聲喊道:“不對呀,老頭在這兒躺得老老實實,沒炸屍!”
大家趕緊點著蠟燭,一照,壞了,炕上掐吳觀音的不是什麼炸屍鬼,原來是本鄉算卦的劉瞎子!
劉瞎子怎麼裝成炸屍鬼闖到這裏來了呢?
劉瞎子不能做事,隻好各處走村串戶,靠算卦騙倆錢、蹭頓飯混日子,今白天,他在鄰村闖了個月房,趕上人家生孩子的,吃喝了一頓,醉醺醺地趁夜間往回趕路,盲目人夜裏走路更方便,沒車子幹擾。瞎子來到旱溝,頂風聞到燒紙味兒,他不禁大喜過望,嘿,今天又有吃喝的啦。他聞著味兒摸到老崔家,進到靈床前,這功夫,報廟的剛走,留下的守靈人肚子疼,想上廁所,也離開了,瞎子彎下腰,假惺惺地朝死人鞠躬,他不知道這兒沒人哪。
再說老崔家鄰居有隻老饞貓,刁鑽油滑,偷吃東西沒人能治。老頭一死,主人怕它引起炸屍,特地用篩子給扣住。這畜生是慣偷,不甘心老實地讓主人扣著,不知怎麼讓它鑽了出來,想偷老崔頭供果啊,正好上廁所的人一走,它跳進來直奔供肉。剛叼到嘴裏,瞎子摸索進來。它被人打怕了,“呼”地逃到屋裏。而瞎子正彎腰鞠躬,讓那貓一嚇,帽子掉到地下。瞎子想,怎麼敢讓貓進來,炸屍可咋整哇,膽突突地蝦腰撿帽子,卻不想錯把死人的送終帽拾起,胡亂戴在頭上……瞎子進到屋裏,聽到賭鬼們說“炸屍啦”,不知指的是他,以為真另有個炸屍的呢,心裏登時嚇得要死!可是失明人無法跑,就跳到炕上,背倚牆站牢,暗裏拿定主意,鬼如果一直去窗外追趕別人,那更好,實在不行,也不能白讓他掐死……這樣站了一會功夫,吳觀音來了。嘴裏嗜囔著咒語,像是鬼話,瞎子以為炸屍鬼來拿什麼打他,他也抓起桌上的東西還擊,後來吳觀音拿劍刺得他太疼,又互聽對方叫得都不像人聲音,越發認定對方是鬼,這樣,吳觀音和劉瞎子就扭到了一處。
那麼,剛才槍打不響,手電摁不亮是咋回事呢?王大膽細看,喲,他心裏太緊張,保險沒顧得打開,怎麼能打響啊;大老郭的手電也差不多的原因,那手電接觸不好,平時最後一節電池屁股上得加一枚硬幣,才能通電,主人一慌,忘了囑咐,自然打不開……
旱溝人虛驚一場,賭徒們紮壞了幾隻腳,賭博的事兒犯了,又被派出所抓去連關帶罰,這倒也罷了,隻苦了三個人:劉瞎子讓吳觀音桃木劍刺傷軟肋,疼得不敢喘粗氣,他在做月子喜主家裏吹牛,說近日他有桃花運,沒想到讓桃木劍刺了,再也算不靈啦;大老郭和吳觀音更是倒黴,師傅讓瞎子掐得半年沒起炕,倆人裝神弄鬼的把戲永遠沒人相信,聽說,正商量把轉包的土地再贖回來,不然吃飯的問題解決不了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