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魔鬼兌命(2 / 2)

狐鎖吃飽了,舔舔手指頭,再往身上抹抹油漬,就開始教鬼子怎麼樣走“塔頭”,過沼澤。他必須裝得十分認真,否則日本人不上當,那村子裏的鄉親可一個也別想活命了。講了半天,他先上了塔頭,一再囑咐:“可不能回頭,不能左搖右晃,不小心掉下去,就完了。”他跟父親走這甸子至少有百十回,踩上去如同平道,日本人可苦了。哪受過這罪呀,腿肚子發抖不說,頭上那蚊子、小咬密得像霧似地,直往臉上撲,撞得人睜不開眼,兄咬得腦袋好像大出一倍,他們背著槍,又不會找平衡,怎麼敢隨意撲打?狐鎖不管,他先準備了一根帶葉的枝條,邊跳躍,邊抽打,愜意得很。這時,身後一個日本兵不小心掉進了沼澤,狐鎖一邊埋怨,一邊囑咐不能救,鬼子們就在白花花的月亮地裏眼看著同伴被沼澤吞沒……狐鎖還來了理兒:“說不叫你們亂動,這不掉下去一個!”

狐鎖帶日本人走到沼澤的那頭,隻剩下十幾步了,這十幾步可是關鍵,這幾塊“塔頭”奇小,要會踩,須直上直下,才能保持衡,而且一腳上去,下一腳不能再踩上,必須跨過去踩前一塊,否則塔頭經不住重量,必歪無疑,一歪,人就掉沼澤裏了。狐鎖怎麼能告訴日本人這些呢,即使告訴,恐怕一時也難掌握,現在他頂重要的是趕快擺脫阪田,這老東西緊緊跟在他身後,抬手一槍,他命就沒了,實在不成,他狗急跳牆,一把揪住他,那倆人誰也別想活。狐鎖本來是要跟鬼子兌命的,可眼看到了對岸,他又不舍得死了。小東西眼珠子轉了好幾圈,辦法有了。他回頭對阪田說:“太君,前麵幾步,你不能緊跟我,得一個一個地過。你看準了,我怎麼走。”得到太君允許後,他吸足氣,一連十幾步,順利地過到對岸,回頭喊:“太君,小心點。”看阪田紮煞開兩手,剛剛學著他邁出一步時,狐鎖吹聲口哨,一溜小跑,鑽進了岸邊的樹棵子裏去了。

阪田見狐鎖要逃,抬手一槍,可惜身子站不穩,怎麼能打中?他腳下一慌,“塔頭”歪了,老家夥連人帶槍,比兩個狐鎖還要重得多,怎麼敢跟狐鎖一樣輕鬆?隻見他一頭栽到爛泥裏。武士求生的欲望也相當強,阪田抓住那塊“塔頭”死不鬆手。後麵的趕緊來救長官,沒用了,誰也找不到個實地支撐身體,使不上勁,後來的也站不住,隻好鬆手。阪田抓住的那塊“塔頭”“呼隆”一家夥翻了過兒,阪田隻剩下兩隻手在水麵上劃拉,越劃拉越短……

狐鎖鑽進樹林裏逃了嗎?才不。他悄悄繞到另一個角度,欣賞日本人落水的慘劇呢。這時,後麵大亂,好幾個日本兵又沉入了爛泥。這踩塔頭學問相當大,往前走腳下用力的角度跟住回走必須相反,否則就踩翻,掉下一個,這塔頭就短時間內不能再踩,連續翻兩個,你一步休想邁到第三個去,間隔太遠了!好家夥,看那些皇軍,死的死,有些蹲在塔頭上,進不敢進,退不敢退,這些在戰場上窮凶極惡、威猛無比的武士,麵對這無理可講無力可施的沼澤,一點能耐也沒有了,有幾個抱頭哭起來……

阪原那一聲槍響,沒想到引來了抗聯。原來他們真在這裏,這是狐鎖沒想到的。戰士們趕到時天已拂曉,他們就分散躲在樹林子裏,不慌不忙地用老土炮瞄準,“轟”地一下,“轟”地又一下。不管打中打不中,都不用再費二遍事,鬼子身子隻要一晃,準沉入沼澤底送命。

小鬼子一個沒逃。抗聯叔叔誇獎狐鎖時,狐鎖卻哭了。為什麼?他心疼那些槍,還有那些罐頭,沒吃夠!

狐鎖一哭,戰士們全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