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玉英已經快絕望時,這天,有個破衣爛衫的男子找到她,說是蘇北某山區的農民,他受於振中之托,來南京送信,半路上被敵偽抓了民工,好不容易才逃了出來。來人把於振中的親筆信交給丁玉英,那信被雨水、汗水濕得一塌糊塗。
丁玉英拆開來信:
玉英:
我是多麼地想念你啊。但是,戰事太緊,這可能是我寫給你最後的一封信啦。
自從到達駐地後,我們幾乎沒有好日子過。日本人的手段真是毒辣啊,他們很快測準我軍的隱蔽地,不斷派飛機轟炸,使我軍蒙受巨大損失。我們的大炮是最優秀的,日本人當然又恨又怕,所以不擇手段地派遣間諜,收買內奸……我們不得不經常轉移,可打擊還是像影子一樣,粘在我們身後。今天,我們的長官發火啦,把排級以上軍官召集到一起訓話,追問有沒有與外地通信的……
玉英,我敢沒承認給你寫過信。盡管信上隻字不寫,那也是違抗軍令,要掉腦袋的。你知道我的處境,請你原諒我。
夫 振中
×月×日
捧著這封信,丁玉英如同五雷轟頂。丈夫違抗了軍令,都是為了愛她。她想,那麼多官兵,肯定有內奸,泄露機密的事,古已有之,這個民族敗類太可恨了,抓住他應當千刀萬剮……她研讀著振中的信,發現那信缺了什麼……缺了什麼呢?突然,丁玉英一哆嗦,缺的是郵票,而郵票上有郵戳!於振中無論托什麼人把信投入郵局,必定就近,而從郵戳上,就可以推斷出寫信人的大體方位……假定是振中的信出了問題,那她的信隻有王玉梅一人看到。王說她會相字,純屬謊言,因為從振中信上所講,他到前線後就一天沒得安寧,怎會有好心情?王玉梅其實是在暗記郵戳,她可能把這秘密出賣給日本人了!
丁玉英越想越可疑,王的未婚夫經商,商人重利,容易被收買;王最近手頭好像也很闊綽……玉英不願冤枉好友,更不願麵對是她夫婦出賣了自己的祖國這樣的事實。她模仿丈夫的筆跡,托人捎到鄰縣寄回來,果然,王玉梅看了那封信兩天後,寄信的那個縣有幾處山林遭到了敵機的轟炸……
丁玉英怒氣衝衝地去質問王玉梅,她的未婚夫近日回來,倆人在一起呢。當她走到王租賃的房屋門前時,聽到裏麵放肆的笑聲。她悄悄地接近窗口,朝裏麵窺視,隻見王玉梅和她未婚夫在床上擺弄好幾根金條,男的說:“這功勞多半是你的。”說著,摟過王玉梅親了又親。
丁玉英這時突然冷靜下來,因為,她看到屋裏床上有支手槍,這不是一般商人所具備的,也就是說,她關於王玉梅與其未婚夫是漢奸的推斷基本得到了證實!
悄悄回到自己的住處,丁玉英把屋子仔細收拾一番,收拾得跟他們新婚時一樣。麵對這間寫滿她和振中無限情愛的溫馨的小居室,她一個人哭得昏天黑地:這愛,真是太殘酷了,當初如果不想出通信那樣的蠢辦法,該多好!當然,泄露軍機的事若是不說,她和振中完全可以躲過追查,然而,那一對可惡的漢奸,卻同樣要消遙法外,繼續通過別的途徑為侵略者賣力……
丁玉英關上門,最後看了小屋一眼,她帶著丈夫寫來的那些信,向國民政府成立的鋤奸委員會走去。她知道,這一去意味著什麼,但在她夫妻的小小幸福和祖國的博大利益之間,她毅然選擇了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