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獾血戰(1 / 3)

人獾血戰

十六歲那年,我早已是人民公社的正式社員了,見天隨著大幫前勤頂整勞動力使喚。這年冬天,我跟著一幫人去山上砍樹,經過一個砬子裂縫前,領頭的組長看了看那個裂縫,說:“這裏頭有獾子。你們看,地上的土沒變顏色,準是今年入冬時才挖過的。”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我和一個姓於的小夥伴當晚去胡大哥家串門,就把這信息告訴了他。我與胡大哥論的是街坊輩兒,其實他年齡比我爸爸還要大,老夥計可真算得上是個打獵的能手,尤其是摳獾子,光經他親手殺死的獾子少說也不下百十隻了。胡大哥一聽我們發現了獾子,兩眼放光,說:“好小子,跟我去,弄來錢,你們倆得一半,我得一半。”我跟小於高興得要命,一是鑽山洞生擒獾子,那活兒夠刺激;再說當時在生產隊幹一天活,累得要死,才能掙5角錢,而一隻獾子值30元呢,也就是說,抓一隻獾子頂幹倆月的。匆匆收拾了一下,帶上工具、幹糧,我們找隊長請了假,次日一早就出發了。

來到那洞口,胡大哥更是喜得直搓手:“我這一輩子還沒見過這樣的獾子洞,從拉土的痕跡看,可能是兩窩獾子合夥住在裏麵,少說也得10隻以上。”若是12隻,我倆可各得3隻,那就是半年的勞動,我準能求爸爸給我買件小大衣穿。我跟小於啥也不懂,為了求得胡大哥的諒解,隻能拚命出力,砍樹、生火,在洞口架起火堆,然後聽老胡分配。

胡大哥講,獾子這東西冬眠,它們秋天沒命地偷吃地裏的莊稼,把自己吃得透肥,肚子裏掛滿了油,夠一冬天的消耗,然後就選個洞,住進去過冬。為了防止大動物和人的侵害,它們把洞盡量往深裏挖,挖出來的土便填在洞口處,把洞堵到凡比獾子大的動物別想進入的程度。我們人要想鑽進去,除非將堵在洞裏的土挖鬆運走。

在那樣狹窄的洞裏運土,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們脫了棉襖,用退了柄的鋤頭摳地下的土,我在前邊摳下一點,裝進書包裏,由後麵的小於拉到洞外倒掉,兩個書包輪換。洞有1米寬,6厘米高,我們把下麵的土挖去,洞口高了,人就可以往縱深處爬。獾子們把土踩壓得死硬,水泥似的,可我們被巨額財富吸引著,幹得熱火朝天。當然,老胡是技術指導,他隻負責燒火堆烤幹糧,卻並不幹摳土鑽洞的苦活兒。

大約幹了十幾個小時,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我發現接近獾子了。地上越來越濕,有不少獾子的腳印,它們在冬眠的老巢外麵設立了一個“廁所”,把糞便屙到這裏。小東西挺講衛生呢。我們退出來,把看到廁所的喜訊報告給老胡大哥。他說:“馬上就到它們睡覺的地方了,你們看到獾子時,千萬別驚動,讓我去對付。”我們有了主心骨,幹得更起勁,半夜裏,終於看到了獾子。手電在這又深又潮的洞裏已經不管用,隻發出豆大的光,影影綽綽照著一堆黑乎乎的動物,垛在一起趴著,說不準有多少。獾子冬眠的地方像洞裏的一個大廳,寬敞得很,可是,就在這大廳與我和小於之間,有一段天然的、大約兩米遠的石洞,這石洞隻有一尺見方,連下麵都是石頭的,我倆再瘦弱,也還是無法鑽進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獾子們的絨毛在手電光中隨呼吸抖動,急死個人啦!

胡大哥是不能到前線的,他又粗又胖,怎麼鑽得進我們開拓的那細小的道路?聽完我們的彙報,他指示說:“你們一個回家拿些鬆油明子和辣椒,順便捎點好一些的吃食,就跟家裏說,要發大財了;另一個要去廁所那兒守候,如果有貉子竄出來,立即逮住。洞裏有不少小岔洞,要是讓它鑽逃進小洞裏,可就麻煩了。胡大哥還給我們講了些有關獾子的趣事,說有爬犁獾子,它年老又懶惰,不愛挖土,就仰躺在地上,讓其它獾子把挖得的土裝到它肚子上,好像一隻筐子;然後拉住它的四條腿,前拉後推,像一隻爬犁,把土運出去。這隻獾子肉多,可皮毛都磨短了,不信,待會兒捉到了你們再驗證;還說貉子也不會挖洞,隻好借獾子的洞冬眠,由於不是主人呀,獾子要喝水,它常常被從熱乎乎的洞內趕到洞口處,這樣,渾身掛滿了霜,再回洞裏,它取暖,獾子們舔它毛上的霜解渴……這些故事很有趣,現在我已50歲了,還記得清清楚楚。

幹柴、鬆明和辣椒都準備齊了。胡大哥詳細布置一番,我們倆便進洞裏去點火。將柴禾和辣椒盡量往那段窄洞裏送遠些,然後點燃。霎時濃煙滾滾,洞裏空氣本不好,嗆得我差點昏過去,趕緊按胡大哥交待的,用我倆的棉衣把窄洞口堵嚴,讓煙隻往裏熏,不往外瀉。

我們退出來交令,圍在火堆邊吃東西,幻想著發財後的情形,度過了一個興奮的不眠之夜。胡大哥從前都是這麼對付獾子的:遇上進不去的窄洞,加煙薰。獾子受不了,必定逃出來,那就在寬敞處殲滅。天亮時我們再次進入洞內,滿洞裏的煙味兒還挺烈,棉襖照舊堵在那兒,說明獾子們還沒出逃。我拉出棉襖,一看,愣住了,隻見昨夜的柴草根本沒怎麼燃起來,火早被弄滅,柴草也被扒得亂七八糟,裏麵摻雜了不少濕泥,還有獾尿……再想點燃,已經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