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智障剛要回房,見了那個人影反而停住了腳步,就靠在窗欞上,挑著嘴角看著那女子嫋嫋婷婷的朝自己走過來。“荒山野嶺,破敗的和尚廟,突然出現這樣一個絕美女子,真以為我是唐僧那個糊塗的老和尚?倒要看看你耍什麼花招。”智障一邊看著一邊心中冷笑。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我以為隻有我睡不著覺,沒想到姑娘你也有如此閑情雅致啊。”不等那女子開口搭訕,智障到是先說話了。或許感覺到智障的陰陽怪氣,小狐狸從懷中探出頭來向外張望,看到那白衣女子時,就像觸了電一樣,猛地一拉智障前襟,又把頭猛地縮了回去。
“公子見笑了,妾身住在竹林對麵,見此處有燈光搖曳,便來一探究竟。”那女子的聲音輕柔委婉,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來。智障定睛一看,心裏邊咯噔一下,好個美豔的女子,實可稱得上是膚如美瓷、唇若櫻花了,特別是她似蹙非蹙的眼眉和那雙似喜還嗔的眼眸,讓人想要上前擁抱她看個分明。
僥是智障看慣了婠婠和祝玉妍那樣的天姿國色,也不禁對此女感到驚豔,最重要的是此女臉上不施粉黛,素麵朝天便美的如此驚人,智障知道此女並非善類,但卻沒想到她看上去是如此清純,讓人感覺不到任何邪異怪誕之處,就像是一汪陰涼的泉水,讓智障忍不住想要接近、觸碰她。
“竹林對麵也有人家嗎?”智障沒有過去,倒也不知真假。不過就算是真的,好人家的女子也不會大晚上的拋頭露麵,雖然此女容貌極佳,但智障卻對她沒有半分好感。
“姑娘好奇心還挺重,不過夜深人靜,還是早點回家歇息才好,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很危險。”智障聲音清冷的說道。
“公子說的是,不過妾身想請問公子,您是否見過一位身穿寶藍色長衫的書生?”那女子說著,用期盼的目光看著智障,仿佛要從他的嘴裏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原來人家是來找人的,卻被自己當成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智障聽到女子的問話,頓時汗顏,急忙抱了抱拳尷尬道“對不起小姐,我剛來這裏借宿,沒見過那位藍衫書生。”
“哦……”女子聽到智障的回答,仿佛很失望,慢慢地轉過身,朝竹林方向去了。智障猶豫了一下,雖然心中疑惑,但卻沒有開口,畢竟孤男寡女夜深人靜的,傳出去對人家女孩的名聲不好。
一夜無話,次日天還沒亮,智障便起了床,挖了些蓮藕當做早餐吃了,將精舍收拾好,那本春秋原樣放回桌上,準備上路。剛剛出的門來,卻聽到棧道那頭有些聲響。
“什麼人一大清早的到竹林來幹什麼,挖竹筍嗎?”想到昨晚那女子所言,智障心中一動,邁步便上了棧道,往竹林中走去,聲音越來越清晰,隻聽得有個年輕人歎了口氣說道“哎,可惜了,這麼好看的一個小娘,平時穿金戴銀吃香喝辣的,怎麼好端端的就想不開……”
“這叫人心不足蛇吞象,誰讓她想要做人家何府的少奶奶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人,一個歌妓罷了,怎麼敢做那飛上枝頭變鳳凰的美夢,哎也是個可憐人……”說話的這位似乎年紀不小了。
“這麼說她自盡是跟何少爺有關係?你給我說說唄根叔。”那個年輕的聲音問道。
“行,那你快點挖,我喝口水給你說說。”
“好嘞,根叔你歇著,我挖。”年輕人高興地說道。
“嗨,小子你不知道,那個何少爺原本是個窮書生,三年前進京趕考,走到咱們這裏就用完了盤纏,病在客棧裏眼看就要死了,要不是貞娘這女娃救濟他,早就化成一堆枯骨了。貞娘照顧他一個多月,好吃好喝好招待的,這位何公子不但病好了,人都養胖了。到別說,原本瘦骨嶙峋的時候看著不咋地,病一好大家才發現,這位何公子長得著實不賴,那句話叫什麼來著?貌比潘安。人長得精神,又有學問,哪個姑娘能不愛?貞娘的一顆心都拴在他身上了,一邊拿出盤纏來送何公子上京趕考,一邊就要給自己贖身,等到何公子上京回來時就要跟他一起回家,從此相夫教子……。”
“這很好啊。”青年人道“那怎麼又……”
老頭被青年打斷了話茬,頓時不樂意了“你說還是我說,你還聽不聽了?”
“您說,您說,我聽著。”青年賠笑。
“聽就好好挖!”老頭斥了一句繼續道“說起來這位何公子學問真的不錯,這一考還真就讓他給考上了,據說是什麼進士及第。這可把貞娘樂壞了,也不接客了,也不唱曲了,整天就在鎮外等著這位何公子,這一等就是三年,何公子卻是音信皆無。大夥都明白,這位何公子定是忘了前情,不會再回來了,可是貞娘不信,還是每天都跑去等。你想啊,她這麼一等,妓院的媽媽能樂意嗎?非親非故的,誰願意白養閑人那?以前貞娘紅的時候姑娘長姑娘短的叫,哪怕一點重話都不敢說,生怕惹惱了這個搖錢樹。現在完了,貞娘不接客不唱曲,媽媽的臉子能好嗎?每天指桑罵槐的罵,吃食茶水也不如以往那麼勤快了,有好幾次都要叫人把貞娘趕出去了。不過就是這樣,貞娘還是不放棄,每天都去等,等的呀,都快成了望夫石了。”
“那貞娘等到了嗎?”青年人停了手,蹲在地上看著老頭說。
“你別說,還真讓貞娘等到了。”老頭長歎一聲道“不過不是何公子的八抬大轎,而是他娘子的娘家人。原來人家何公子考中了之後,就被京城的大官招了女婿,在那大官的保舉下做了不小的官,咱們貞娘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不過這也罷了,那何娘子不知從什麼地方聽說了貞娘,跟何公子大鬧了一場,何公子不欲糾纏,便寫了一封信給貞娘,就是這封信那,把貞娘的命給要了。”
“怎麼會呢?就一封信咋就要了貞娘的命呢?”青年人不解的問道。
“也怪貞娘是個認死理的,沒有何書生,總會有張書生、王公子之類的,以她的長相身段,還怕找不到一個能托付的人?可是那天貞娘看完了信,什麼都沒說,也不管媽媽怎麼吵鬧,自顧自的回了房,連貼身的丫頭都沒讓跟著。等到今天早上,媽媽感覺事不好,便讓人撞開了房門,這才發現貞娘已經吞金自盡了。”老頭搖頭歎道。
“這個何書生簡直就是狼心狗肺,媽媽也太絕情,即便貞娘不接客了,可她以前給媽媽賺了多少銀子啊,怎麼還不夠她吃用的……nbp;”青年憤憤道。
“哎,天下開妓院的,有幾個好心肝的。媽媽能忍三年,已經很不錯了。你小子要是有這份心,就把坑挖的深一點,別讓豺狼野狗啥的糟蹋了貞娘的身子。”老頭站起身來招呼道。青年人重重的點了點頭,掄起膀子繼續開挖。而在一老一少這兩人的身旁,放著一卷蘆席,盡頭處露出一截白色的裙角。智障聽完苦苦一笑原來是這麼熟悉的橋段,妓nbp;女和書生的故事。
待到那一老一少玩好了墳坑,將蘆席埋好離去之後,智障從竹林間走出來站在墳頭的前麵,心中暗道不久之後,這個小小的墳頭便會變成一塊平地,竹根蔓延長出新筍,故事也會慢慢被人遺忘,但貞娘的遺恨卻消失,而是成為一股怨氣,如無根的浮萍,飄散在天地之間。智障突然想到如此癡情倔強的女子,她不該就這樣草席裹身默默無聞的死去。
裂石成碑,青竹為槨,智障將貞娘的屍體重新安葬,在石碑上刻道癡女貞娘之墓。這一切做好之後,智障盤坐在碑前,念誦了一斷往生咒,希望能夠照度貞娘,讓她無牽無掛的重入輪回。小狐狸似乎也聽到了那老少的對話,從智障的胸口竄出來,恭敬的在貞娘的碑前拜了三拜。
智障自杭州出發,還未看到長江,便因好酒花光了盤纏。不過雖然囊中羞澀,智障也基本嚐遍了江南的美酒。現在沒了銀錢,倒也安分下來,可以專心趕路了,畢竟在這個年代,從杭州到長安,路途不是一般的遠,身邊又沒有烏騅那樣日行千裏的寶馬。
昨日在山間,智障就看到了遠處有一座大城,今日離開竹林,來到城門下,才看清城門上的兩個大字鎮江。既然到了鎮江,那就意味著智障趕路的速度要加快了,因為京杭大運河正是在這裏與長江彙合。智障走進城中,他要在這裏找一條船,沿著京杭運河一路北上,直達洛陽,然後走陸路進入關中。
鎮江城的繁華程度不下於杭州,不過智障卻無心遊覽,從城中的主道穿過,自西門而出。從鎮江乘船的地點是一處叫做西津渡的地方,位於鎮江城西的雲台山麓。原本智障早上就隻吃了點蓮藕,此時天將晌午,被鎮江城內酒樓的飯菜香氣一勾,肚皮便不爭氣的叫喚起來。智障手裏沒錢,但好在城外有山,有山就當有野味,智障也不急著去渡口找船,徑自沿著山道向上,想找些野雞野兔野麅子之類的化頓齋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