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盞內的燈亮了一夜,細小的燈芯燃燒後蜷縮起漆黑的半截,要滅不滅的懸在四周的牆上。
蘇杳杳獨自一人留在庫房裏探查,行走間晃動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燈芯沒入桐油內,驀地滅了一盞,蒼灰色的影子在瞬間攀上牆。
光線黯淡幾分,蘇杳杳從燈架上取下火折子,剛要點燃,又頓在原地。
她抬頭,看著燈盞裏騰起的一縷薄煙,忽然轉身,將剩下幾盞尚還亮著的悉數滅掉。
密閉的庫房透不進一點光線,四下漆黑一片,唯有手中的火折子泛起一點猩紅的光,蘇杳杳先是抬頭看了看庫頂,又摸索著繞著庫房走了一圈。
外頭日光正亮,裏麵依舊不見一絲明光,可見整個庫房還是密閉的狀態,門上的鎖也沒人動過,那十萬兩銀子究竟是怎麼被弄出去的?
重新掌了燈,庫房裏轉瞬間亮如白晝。蘇杳杳有些挫敗地呼出一口氣,忽然一聲輕微貓叫入耳。
“喵~”她試探著捏著嗓子學了一聲。
“喵~”遙遙又是一聲,那聲音很小,若不是庫房裏異常安靜,很難聽見。
“六六……喵……”她一邊叫著,一邊放輕腳步嚐試著找到聲音來源,那貓像是引著她去尋,一聲叫的比一聲大,到最後都有些破音了。
蘇杳杳察覺到聲音很低,有些空洞的回響,幹脆趴到地上附耳去聽,貓叫聲越來越近,也越來越難聽,可對她而言,卻無異於天籟。
是從地底傳出來的。
她起身,奔至自角落中擺放的武器架前,取下一柄紅纓槍,掉轉槍頭,以木柄沿著地腳線敲過,終於在靠近牆角的位置敲出了空響聲。
將磚石片撬開後,一個腦袋大小的洞口赫然出現在眼前,她不確定此洞通向何處是否連接外頭,索性將火折子吹燃把手探了進去。
一股微不可查的涼風帶著濕潤的潮氣湧過,火苗開始搖曳,向著蘇杳杳的手倒過來,指關節處被灼得生疼。也就是說,這洞是通向外頭的。
這個發現讓她心跳都加速不少,正想跑出去將消息告訴父親,又忽然想起蘇承業一早便進了宮,而不知何時已經停下的貓叫聲又傳了過來,聲嘶力竭,有些像被卡在了洞裏。
蘇杳杳咬牙,用手比劃了一下洞口往自己頭上試了試,聽著六六淒慘的叫聲,她心一橫,腦子一熱,瞬間便將頭鑽了進去。
“六六。”回音被放大,洞裏黑沉如潑墨,沒有半點光線,而六六的聲音又軟了下來,並且逐漸遠去。
想來是已經沿著通道跳出去了,蘇杳杳鬆了口氣,繼而又開始疑惑起來,怎麼沒有光線?
裏頭空氣有些悶,這麼趴著也沒辦法想事情,她撐著手肘準備退出來,剛一動,就被卡住了。
蘇杳杳有些慌,使勁往後退了退,於是,卡得更緊了。
怎麼辦?要不要叫人進來幫忙……
不行,被人撞見這麼尷尬的樣子,她日後還怎麼做人。
恰在此時,一陣咕嚕咕嚕車轍聲由遠及近,好像是餘舟的聲音在外頭響起:“王爺請。”
王爺?輪椅......是沈恪來了。
蘇杳杳更慌了,胡亂掙紮好幾下,卻是越卡越緊,越急越出不來。
“爹,你來救救我,我再也不要腦子發熱了。”
門外,餘舟畢恭畢敬站在蘇承業身側,看著他時不時瞟齊王一眼,依舊搞不懂,為什麼這事要讓自己來辦,他是將軍的親信不錯,可這樣會不會太怠慢齊王了。
“俏俏。”蘇承業喚了聲,沒聽到女兒回應,以為她已經離開,這才稍稍放心一點。
對於蘇杳杳昨日所言,他已然信了大半,再一想她居然說這輩子還想嫁給齊王,心裏跟梗了根刺似的。
皇家的鬥爭,向來是不見血的戰場,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他唯願女兒安然度過一生,不想她再度跳下火坑。
餘舟趁著寧棋與寧遠將輪椅抬上台階的空檔,一邊將庫房的情況告知齊王,一邊伸手推開庫門,“王爺請進。”
蘇杳杳聽到大門打開的聲音,頓時陷入絕望,用手接連捶地。為什麼每次見沈恪都是在出現意外的情況之下。
沈恪被推進屋子,稍一側首,映入眼簾的就是在地上趴著的蘇杳杳,她將頭塞在地裏,一動不動,宛如一具無頭屍首。
“將軍,令千金這是唱的哪出?”
蘇承業整個人都驚呆了,趕忙奔過去:“俏俏,乖女,你怎麼了?”
事已至此,蘇杳杳隻能認命,無力地往後揮了揮手,“卡住了,爹,拉我出去。”
蘇承業立即喚來餘舟,兩人一人扯起一隻手,拉著蘇杳杳往外拖。
“痛、痛、痛,夾著頭了。”甕聲甕氣的聲音響起:“爹您輕點。”
寧遠五官有些變形,那是憋笑憋的,蘇小姐果真奇人,總是能給人驚喜。
他餘光瞥見九爺的指尖不自覺在扶手上摩挲,眉心一動,從武器架上取下一柄環尾鏟刀及方棱鐧,湊了過去。
“用這個,把旁邊的磚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