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宣當即點了點頭, 貓著腰就準備往西院跑, 卻被蘇清澤一把拉住, 壓低聲音說了句:“不對勁,繼續看。”
若這丫鬟同沈玨是一夥的, 他不會傻到讓她在身上抹那麼濃的香, 這太引人注目了。而且細想起來,她的手也過於嫩了些, 不像是個端茶倒水的丫鬟, 反倒有些像小姐。
但是沈玨會有那麼好心, 出手幫姐夫揭穿?
蘇清澤是打死也不信的, 官家子弟,腦子再混也知道些彎彎繞繞。
很顯然,這群紈絝也想到了, 他們又不傻,要在京中橫行, 沒點眼力見怎麼成, 於是幾人又蹲了回去,耐著性子往下看。
幾乎在同時,那丫鬟與沈玨的聲音傳了出來。
“王爺饒命,王爺饒命!”丫鬟猛地趴跪在地上,將頭磕地“咚咚作響”,連聲求饒道:“奴婢不是有意的……”
沈玨飛快抬腳往她肩膀上一踹,丫鬟往後仰倒,露出梨花帶雨的一張臉, 沈玨目光落到她身上,蹙了蹙眉道:“你不是姑母府上的丫鬟。”
丫鬟沒說話,可憐巴巴地看了沈恪一眼,又跪了回去。
沈玨哼笑一聲,撩袍蹲了下來,厲聲問道:“你是誰?混到這裏來的目的是什麼?”
丫鬟隻顧抿著唇搖頭,沈恪低眸瞟了她一眼,視線停在她手背上淤紅的一點,然後抖了抖袍子,“寧遠,把人帶下去。”
沈玨皺了皺眉,看著寧遠將人拖走,到底還是沒有出聲阻止,而是轉向沈恪,朗聲道:“都怪這丫鬟掃了興致,但今日乃姑母設宴,王兄還是去廂房換身衣服吧,總不好中途離席,拂了姑母顏麵。”
沈恪看了眼他半藏在袖中的手,微揚起的唇角卻蘊了絲冷意,稍縱即逝讓人無所捉摸。
“好啊。”
沈玨一臉陰鬱,仿佛是對丫鬟潑了沈恪一身水很不滿,對外頭候著的小廝招了招手,“帶王兄去換身衣服,本王先去稟告姑母一聲,免得姑母怪罪。”
“不用,本王不喜外人服侍,讓寧雙過來便可。”沈恪抬了抬手,“帶路。”
蘇清澤折了根草,放在口中叼著,心思跟草梗一樣在嘴邊轉來轉去。會不會是那丫頭想要勾引姐夫,而沈玨又不想她破壞了計劃,於是順水推舟,推了她出來?那麼他的計劃又是什麼?
眼瞧著沈玨獨自走遠,蘇清澤也來不及多想,一口吐掉草梗,示意方明喆跟著沈恪,盧宣繼續去報信,自己則去跟沈玨。
方明喆幾人也是混人,隻要不被發現,什麼都敢幹,反正在這園子裏呆著也無聊,還不如找點樂子,再加上父輩當初皆是皇上一派的,對沈玨談不上有什麼好感,當即便安排了其餘幾人來回傳消息,兵分三路跟了上去。
西院裏的波折就這麼悄無聲息展開了,東院裏還是鶯鶯燕燕一陣熱鬧。
蘇杳杳拉著蘇婉瑩坐到了涼亭內,才躬下腰伸手將她裙擺的灰漬拍掉,隻可惜,粉衣少女鞋底沾了些花泥,還是留下了淡淡的一片印子。
“你啊,讓我說你什麼好。”蘇杳杳起身,話語間有種老媽子的語重心長,“這性子也太軟了些,誰都可以欺負。你要記得,你是將軍府的小姐,該硬氣的時候就硬氣,不要讓人把你當軟柿子捏!”
蘇婉瑩眸光閃閃,臉上是愉悅的笑,有些沒心沒肺地開口:“有姐姐護著真好,以前也是這樣,我剛來那會,姐姐也這般保護我。”
“我能護你一輩子嗎?”蘇杳杳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明日你便搬到我院子裏來,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我監督你練武,雖練不成高手,但避免今日這種情況的發生,也算綽綽有餘。你且記著,女兒當自強,隻有自身本事硬了,才無人敢欺。”
蘇婉瑩興奮地點頭,一把抱緊了蘇杳杳地手臂,腦袋在她肩頭蹭了蹭,小聲地說:“可不可以今日回去就搬,我定會認真學的,以後換我來保護姐姐。”
蘇婉瑩看了看她越抱越緊的手,忽然生出了一種在教女兒的錯覺,順口就護短道:“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就給我還回去,凡事有我給你兜著,再不濟還有爹和娘。”
蘇婉瑩隻顧悶頭笑,說到底她其實也挺自卑的,雖然蘇家拿她當親女兒看,但外頭的人卻並非如此。
當著蘇家人的麵,她們不會說什麼,可背地裏,她已經聽了好多次閑言碎語,久而久之就不願意與外頭的人接觸了。
再加上她到蘇家時都已經六歲了,該記得的都記得,甚至這麼多年,爹娘寧願委屈了蘇杳杳和蘇清澤也不願委屈了她,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特意去爭奪寵愛的,所以,凡事也不敢太過張揚。
“記著沒有?”蘇杳杳抬手在她額上彈了一下,歎息道:“我的人隻有我能欺負。”
蘇婉瑩捂著額頭,心念一閃,姐姐為何要那麼早嫁人?為什麼不是男子!
正說到這裏,涼亭外便進來一個端著茶水的丫鬟,福了福身後,趁著端茶的空檔,向著兩人低聲道:“二位可是將軍府中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