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言暫住的屋子安排在將軍府東側的仲景院內, 那裏四季常青綠樹連綿掩映, 內有曲溪流水彙於清泉小池, 白玉平橋躍溪之上,幾尾紅鯉臥於浮冰下, 環境雅致清幽, 景色當屬府中一絕。
蘇婉瑩端著醒酒湯小心翼翼走在橋上,如煙般騰起的熱氣不停往鼻腔內湧, 熨地她心情就像碗裏裝得太滿的湯水, 來回晃蕩出褶皺漣漪, 不慎溢出一滴, 分不清是酸還是甜。
“小姐,還是奴婢來端吧。”秋霜戰戰兢兢跟在她後頭,略帶急切地說:“您這樣, 好像不太合適。”
“不用,這點重量還難不倒我。”蘇婉瑩丟下一句, 目不斜視加速往前走去。
秋霜擔憂地看著她的背影, 跺了一下腳,心道——奴婢說的根本就不是這個意思!!!
自打上次喬裝藥童從宮裏回來後,小姐便開始跟著溫先生學習藥理,溫先生也大方,空閑時連武功也教。將軍與夫人樂見其成,還說姑娘開朗了不少。
但秋霜總覺得她家小姐不對勁,平日裏那麼相處倒還好,可眼下溫先生醉著, 小姐就這麼過去,勢必要進房裏……
這孤男寡女,不是,幹柴烈火,也不對,反正,好像是不太合規矩!
“小姐~”秋霜小跑著追上,還想再勸。
“別說話!”蘇婉瑩捏緊托盤把手繼續往前走,她哪裏是不懂秋霜的意思,可她心裏就是想要這麼做,沒有別的原因,隻想看看他難不難受而已。
至於旁的……日後再說吧。
“二小姐。”候在門外的小廝見人過來,趕忙行禮,抬手準備去接她手中的托盤。
蘇婉瑩力道不鬆,麵色如常地問:“你怎的在外頭來了,溫先生呢,他可還好?”
“回二小姐的話,溫先生喝醉了,小的也想照顧來著,可是先生不讓,吩咐小的出來了……”小廝輕輕扯了一下托盤,沒扯動,反倒將湯撒出來不少。
“哎呀!”蘇婉瑩驚呼,擔憂地看著湯碗,“你別把湯給打翻了。”
小廝立馬收回手,也算非常有眼色,愧疚地結結巴巴:“小的粗苯……那……那……”
蘇婉瑩咳了一聲,說:“算了,我還是自己送進去吧。”
“多謝二小姐。”小廝動作倒挺快,邊說著便幫她推開房門。
剛一踏進去,蘇婉瑩就聞到了熟悉的香味,像淡淡的藥香摻雜了雨後青草的芬芳,與他身上的味道相似,混了酒味後,反而帶上迷醉的馥鬱。
她往裏走,卻看到醉酒的溫言躬身坐在床邊,黛藍衣袍蓋上蒼灰色的陰影,安靜地像是一幅潑墨的畫卷,畫上唯一的色彩,是他身體染上的酡顏。
“溫大哥。”蘇婉瑩喚他,聲如細絲,腳步接近無聲地靠近。
溫言紋絲不動,要不是順著敞開房門鑽進來的風微微吹動他肩頭的發絲,畫麵幾乎是靜止的。
秋霜不放心,還是跟了進來,小聲地說:“溫先生是不是睡著了?”
蘇婉瑩看了眼溫言身上單薄的衣料,天如此冷,他這麼睡下去怕是要著涼。心裏盤算著要不要把他搬到床上,將托盤交給秋霜後,不確定之下又開口問出聲:“溫言,你睡著了嗎?”
“睡著了……”溫言低著頭回答,聲音略微含糊。
沒見過有人睡著了還能回話,蘇婉瑩一時也分辨不明,他究竟是醉了還是沒醉,想了想她道:“感覺很難受嗎?。”
“難受。”溫言依舊低著頭,除了應聲,沒有別的動靜。
“爹和清澤怎麼灌了你那麼多酒,我給端了點醒酒湯,你喝下去可能會好些。”
“好。”
蘇婉瑩有點心疼,轉身端著湯碗靠近,半晌沒見人有動靜,“溫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