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 連綿了幾日的大雪剛剛停歇, 沈恪便帶著蘇杳杳進宮走了一趟。
眼下滿京城的人皆知, 隔日便會召見兩人的太後,是何等喜愛這位新晉的齊王妃。
是以當蘇杳杳再次帶著為數頗豐的賞賜出宮時, 那些個明裏暗裏盯著的人雖心有豔羨, 卻無詫異,如此賞賜竟已成了常事。
倒是在次日早朝, 眾臣聽到皇上居然將冬狩與祭典的事宜, 交由前段時間因醜聞而聲名大噪的燕王殿下以後, 被驚得半晌回不了神。
誰都知道年前祭典曆年來皆是由禮部操持著, 而今年日子特殊,冬狩與年前祭典並為一日舉行,辦得要格外隆重些, 眼看著隻餘短短半月時間,皇上卻忽然讓燕王中途接手。
此舉是意在考驗, 還是準備給燕王難堪?著實有些耐人尋味。
麵對眾人打量過來的目光, 沈玨臉上卻依舊是風輕雲淡的笑意,他恭恭敬敬行了一禮,毫不猶豫地就將事情攬到了自己身上。
“臣叩謝聖恩!”
皇帝和顏悅色點點頭,又在口頭著重褒獎了沈玨一番,便下了朝。
如常出了宮門,轎簾剛被小廝放下,沈玨掛了一早的笑臉便沉了下來。
事實上,他心裏的詫異不比旁人少, 甚至還要多出幾分驚懼。在接到聖旨前,他竟是一點風聲都未曾察覺到。
前些日子,太後身體大安之後,宮裏安插著的眼線被全數解決,現下連母妃也無法再隨意出入禁宮,已處絕對劣勢的沈玨很清楚,他若不早做準備,一旦讓他們先抓住把柄,等著自己的就是條死路。
更何況,現在還有裕親王與他的關係,如同懸在頭頂的一柄鍘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砍下來。
所以得到遲暮的解藥已是迫在眉睫!
但現在,他卻不得不將此事暫時擱置下來。搞砸了冬狩與祭典,皇帝照樣發難。
今日此舉,莫不是因為有小醫仙那個漏網之魚的存在,他們已經有所懷疑?
沈玨不是沒想過早早解決後患,可偏偏在查到她的行蹤時,她已經入了大長公主府,後來又躲在宮裏不露麵,還未等他想出完全之計,她又去了齊王府......
這一切究竟是小醫仙運氣太好,還是她有意為之?
越想越是心驚,沈玨恨不得將手下的帛枕當成攔路的石頭,一劍劈個稀碎。黑著臉回到府裏,他便拐去了郭佳暫住的院子。
院裏門窗都掛上了厚厚的簾子,空氣中濃濃的香味有些嗆鼻,隔著縫隙透過來的光線落到窗下的木箱上,打開蓋的箱子裏,擺了密密一層瓷瓶。
“王爺,請用茶。”郭佳端著茶盞走到他麵前,寬慰道:“解藥一事不可操之過急,您萬勿亂了陣腳才是。”
沈玨端過茶杯喝了幾口,口鼻中的濃香被茶香衝淡,這才好受些許:“你這邊進展如何?”
“此藥方乃溫言與唐雲川二人傾力所製,就算是唐雲川答應下來,他想要解開也並非易事。”郭佳頓了頓,接過他手中的茶盞擱到桌上,笑道:“不過,屬下已將製藥方法研究透徹。”
“時間並不多了。”沈玨皺眉,不耐煩地說:“明日你帶著人去定山,吩咐那邊先將研究解藥的事擱置,本王要你在這段時間內,盡量多的製作毒藥。”
郭佳一驚,“您是準備......”
“做好最壞的打算,以防萬一而已,也不一定用得上。”
對著郭佳附耳交代一番後,沈玨道:“交代下去,此事不可露了端倪,誰若是走漏了風聲,本王定讓他生不如死。”
郭佳正了正神色,“是,屬下知道了。”
沈玨冷笑一聲,抬步出了房門.
房簷上的積雪蓋了厚厚一層,還真是教人越發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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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嵬冬狩,借狩獵以演武,同祈來年順遂,這是自開國太.祖時期便定下來的規矩,半點出不得差錯,又因涵蓋祭典,所涉繁多。
自接旨過後,沈玨便忙得不可開交,京中的波詭雲湧也似乎隨著雪霽天青而沉寂。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日暮西山,餘暉殘存的光線被夜幕擠壓到隻餘天邊一線,黑暗占據穹頂,關押著唐雲川的偏院外,已悄無聲息圍上了蒼灰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