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不來了。”
沒想到青鸞說。
“陛下臥病、舒將軍下獄後, 小臣再去找那兩個舟子,卻發現他們渺無蹤跡——他們, 竟已不在行宮。”
青鸞不是風行營的人,但青鸞對風行營卻很熟悉。身為天子近侍,皇帝很多時候對風行營的調遣是通過青鸞指派的, 包括那天晚上的遊船調遣也一樣。他說找不到,必然就已是找不到。溫鈺呆了一呆。
“青鸞, 你在懷疑什麼?”
“小臣不敢懷疑什麼。”青鸞垂下眼眸,麵上看不出絲毫情緒:“小臣隻知百花殺這種酒, 若在其中摻入那類藥物,是絕釀不成的。而舒將軍當時帶的酒尚未開封——因此不應當是舒將軍所帶的酒出了問題。”
“你這孩子——”溫鈺張口結舌:“這樣說來, 難道還是朕所帶的酒中有藥了?”
“陛下帶上船的酒由臣領取, 也是未開的。況且,舒將軍嚐了陛下的酒麼?”
舒無畏沒有。舒無畏不喜這類淡薄的酒,倒是溫鈺就著他的杯盞飲了半杯百花殺。也是因了這半杯, 溫鈺一直認為是舒無畏對自己下的黑手。眼下聽青鸞這麼一說,他這才意識到有什麼一直被自己錯過了。
盛酒的杯盞,風行營的布置……
溫鈺心中一悚, 頓時想到另一個一直忽略的可能性, 立即說道:“告知桓楚, 讓他盡早來見我。”
陸桓楚當天夜裏就來到了月下軒。
桐州軍打進楓林禦苑後, 他護送公主從上清台密道逃走,之後一直藏在穎都的某處。這個“某處”究竟在什麼地方,溫鈺並沒過問;風行營自有一套狡兔之窟, 為安全計,哪怕是天子本人不到親身逃入的處境也不提前知曉的。
世子進入月下軒時房中滅著燈,青鸞隻籠豆大一點燭火。四周寂靜,陸桓楚也一身夜行衣如一個熟練的賊。見著天子他溫文一笑:“陛下的氣色比原先好得多了。”
嗯,他哪怕穿得飛賊一樣也依舊彬彬有禮。溫鈺卻不想與他多廢話。
“世子。”溫鈺道:“那夜朕遊湖所用的那兩個聾啞舟子,現在何處?”
世子答:“是陛下與舒無畏同處的那一夜嗎?”
呃,你們能不能不要總強調是和某某人的那一夜?
“是。”溫鈺隻得很厚臉皮地翻個白眼:“世子可知那二個舟子去了哪裏?”
“那二人呀……”世子輕描淡寫地道:“那二人服侍不力,竟讓陛下出如此大閃失又不及時回來稟告——臣便把他們按風行營家法……”
溫鈺豎起耳朵等著。
陸桓楚瞅他一眼,含笑說完:“打死了。”
溫鈺:“……”
這是什麼情況!?唯二的現場證人耶!你就這麼隨隨便便把他們打死了?再說他們怎麼回來稟報?把船扔湖上然後鳧水回來告訴你“陛下喝多了正和都護將軍爬·床”麼?
這麼一想溫鈺便不樂意了。
“世子。”他正色說道:“那二人是船上僅有的見證,且又無辜,你怎能隨隨便便的,就把人打死呢?就算你要打殺人,也該先告訴有司一聲吧?”否則王法何在?
“陛下恕罪,風行營自有家法;曆代天子自太·祖皇帝起便賜風行營不受國法約束。”世子微微欠身:“不知陛下為何突然問起這個?那夜之事不是已有定論?難道是有人又向陛下對出了什麼?”
一邊說,陸桓楚一邊有意無意瞟向青鸞。青鸞一個瑟縮,溫鈺便咳一聲,讓他出去為自己泡壺茶來。
“哪有什麼定論?”溫鈺自己在桌上撈過杯殘茶,輕輕啜了一口。茶已冷了,隱隱的澀味泛出來。
“那一夜過後穎都時局動蕩,朕思前想後,發覺草蛇灰線,都伏在那條船上。若沒那船上的陰差陽錯,便沒有之後的這一切。”
“不是那船上有陰差陽錯。”陸桓楚幽幽道:“而是陛下就不該上那條船。”
你說的可……真有道理;隻可惜朕是……萬萬不能承認!
溫鈺一囧:“世子的意思,是這條船本就有古怪麼?”
世子苦笑:“若這條船真有古怪,臣早先一步使用了,還輪得到舒無畏麼?”
噗!
溫鈺把一杯冷茶幾乎要噴出來:“世子饒過朕吧!朕可還想多活兩日……”
“陛下放心。”風行營頭子微微笑道:“這一點上,臣還是比百裏長蹊識分寸知進退的。”
隨即他正色說道:“此事出後臣將整條船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徹查一遍,確實見酒中有藥,但藥從何來,那二舟子和經手器物碗盞的禦廚雜役均無法答出;臣再驗船中所有碗碟,已是無半點藥的痕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