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冬晚從上桌吃飯起,便覺得今日氣氛不太對勁。雖說食不言是好規矩,但往日隻有他們三人吃飯時,這樣沉默寂靜總是有些特殊的味道。

她細細嚼著,待吃得差不多了,這才試探道:“父親,母親,我吃完了。”

趙氏忙側頭給溫司律使了個眼神,溫司律端著碗筷一副還沒吃飽的樣子,推拒道:“還是讓你母親說吧,是好事,你別緊張。”

“母親?”溫冬晚更是好奇。

趙氏就著下人端來的水擦嘴淨手,神色裏透出幾分專屬於母親對女兒的那種揶揄:“今日你那顧哥哥過來,給咱家送了這個。”

說罷招人去將東西取來。趙氏是明著警示過溫冬晚不許再顧哥哥長顧哥哥短的,自己現在卻說上了,總覺得有些打趣的意味。

東西放在托盤上,溫冬晚老遠就伸著脖子想看,卻見上頭蓋了一層細膩柔軟的紅綢。

“母親,這是什麼東西呀?”

“你自己看看。”

溫冬晚突然生出幾分莊重的心情,伸出嫩蔥般的細白手指,輕輕地掀了一角,人就愣了一下。

喜慶的紅折子,流金般的圖樣。好像有些眼熟?

“憨丫頭,還不快看看,發什麼愣。”趙氏不輕不重地嗔了一句。

溫冬晚忽的想起什麼,手下使勁,一把掀起紅綢,露出了底下靜靜躺著的大紅庚貼。

果然……先前景陽伯府也是替其長子往國公府送過庚貼的。

所謂庚貼,在大樂也算是一種變相的求親書。男方在庚貼上書寫自己的生辰八字,同禮品一起送往女家,意為“討八字”。女方若有意,便也回一紅紙庚貼,書上自己的生辰八字,意為“對八字”,如此便算初步定親。

大樂民風不算嚴苛,男女之事已不怎麼借媒人之手,反倒是自己去追求了。不過還需父母族人同意,這是毋庸置疑的。

溫冬晚下意識想拿起那庚貼細看,一時竟又覺得燙手似的,半天不知從哪裏下手,茫然地望著趙氏。

“沒出息。”趙氏抬手敲了她一下,拿起庚貼塞進她懷裏,“拿著。若是實在不想要的話,我就差人送回去!”

溫冬晚一個激靈,差點脫口而出“我要!”,咽咽口水將話吞了回去,耳根紅了一片。嘴上雖不好意思說,抱著庚貼的手臂卻偷偷地收緊了。

“母親……這是真的嗎……”

溫冬晚還是不太敢相信,因為這實在說不通,顧哥哥為何會突然這樣?

趙氏也體諒自己的傻女兒,相思這麼多年,終於有了點甜頭,還是這樣天大的甜頭,腦子不成一團漿糊那才奇怪呢。

乍聽說這件事時,她也猶疑過,畢竟問璋那孩子先前還信誓旦旦地說過隻是將晚晚當作妹妹,眼下這又是哪一出?

不過幸虧那孩子是個靠得住的人,相信不會是胡來。要換作別人,趙氏肯定要將人提來,先從裏到外好好審問一番再說。

趙氏看她那傻乎乎得幾乎不會思考的模樣,忍不住要打趣幾句:“你母親我當年聽說要嫁人的時候,我沒你這麼大驚小怪,你給咱家長點臉行不行。”

溫冬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還是沒能說出什麼話。

趙氏看她那笑都覺得透著傻氣,隻好擺了擺手,無奈道:“行了你快回屋去吧,高興一陣就行了,別晚上睡不著了,後麵可還很多事情等著呢。”

說罷便看著自己女兒告了安,摟著顧問璋的庚貼就跟抱了個寶貝疙瘩一樣,晃晃悠悠地走了。

幸好有丫鬟跟著,不然她都不放心……

趙氏搖了搖頭,臉上卻是溫柔笑著的。笑罷又露出些許惆悵:“女兒呀,長大了。時光彈指間,太快了,我們要老嘍。”

溫司律攬住她,安慰道:“總歸以後就算真的嫁了,也不遠,時常能見的。”

“什麼叫真的嫁了?”趙氏眉頭一皺,不高興地哼道,“庚貼是他自己送來的,難道還能是假的不成。他要敢拿我女兒開涮,我非宰了那小子不可!”

“是是是,怎麼可能是假的,問璋也不是這樣的孩子。”

“這樣最好。”趙氏和溫司律兩人依偎著慢慢往外走,腳步頓了頓,操碎了心的母親緩緩道,“那以後晚晚成親的時候,老大和老二,是不是也該回來了?”

溫司律歎了口氣:“我會找人傳信去。隻是她們回不回,咱們誰也拿不準。”

趙氏心裏始終是放不下兩個女兒,嘴上強硬道:“她們可就這一個親妹妹。晚晚這麼多年在這宅子裏安安分分地做著大小姐,苦累可都是替她們受的。不該這麼沒良心吧?”

“別急,等這事定下來了,我便立即差人去報信。”

“……”

*

溫冬晚回到房中,吹了一路的夜風,腦子總算清楚了些,捧著庚貼看了又看,就差原地轉圈了。

錦歲是第一個知道這事兒,也驚奇得不行,轉而又為小姐高興起來:“小姐,庚貼讓奴婢替您收起來吧,可別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