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筆筆橫撇豎捺的認真,仿佛握筆人隻是一個初習字的孩童,一個不慎便有被先生責備的風險,因此落筆似有千鈞重。

官予城從窗口翻身進來,招呼也沒打,便輕車熟路地走到他桌邊:“寫什麼呢?”

近來官予城這廝常常滿麵春風,所謂人逢喜事精神爽,大概就是他這個樣子。

顧問璋抬眸看見他那自溫姝儀回晉安後就越發張揚得意的笑容,竟覺得如此礙眼,筆尖頓了頓沒有理他,自顧自地又寫了下去。

官予城往那張還隻寫了兩行字的宣紙上探頭瞥了眼,差點沒把自己給嚇死。他一臉難以置信地道:“你這是???”

顧問璋眉眼不動,語氣一貫的冷清:“如你所見。”

官予城一把拍在案上,擋住他將要落筆的地方,濕潤的一小滴墨汁順著筆尖滴在手背上,形成一片不規則的墨跡。

他擰著眉與顧問璋抬起的眼對視,頗有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模樣:“你這是受什麼刺激了?”

顧問璋隨即放下筆,捏了捏眉骨,語氣裏有些倦怠:“也不一定會派上用場……但我總要給她留一條退路。”

安澤寺的事是個警醒,縱使隻是一個蕭妗,非要同他坤王府作對的話,也是有本事讓溫冬晚身陷險境的。更不用說其他人了,比如顧獻這個不懷好意的皇帝,又比如虎視眈眈的其他皇子。

他想給她的,也不是這樣動蕩不安的生活。

官予城大概明白了他說的“退路”是什麼意思,鬆開手隨手抽了張白紙擦了擦手背上沾染的墨跡。

顧問璋重新落筆,像是說服了自己一般,筆端不再猶豫,字裏行間滿是行雲流水的舒暢感。

他抽空道:“除了安澤寺裏蕭妗的人之外,路上遇見的那一夥人,幕後主使可有眉目?”

“什麼眉目不眉目的。”官予城熟練地將紙團拋進紙簍裏,漫不經心道,“二皇子的人。都不用我特意去查,那留下來的幾個活口一下便全招了。”

他在書房裏漫無目的地轉了幾圈,一邊踱步一邊道:“想來是看你不爽,便腦子一熱想著折騰一下坤王妃也好。既沒有計劃也沒有善後,派來的人也盡是些烏合之眾,如同搞笑一般,還把自己給暴露了。”

官予城是個閑不住的,直著身子逛來逛去:“顧問玥如今也算是廢了,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跟個小媳婦兒一樣。追不到女人便借酒消愁,虧他做得出來。”

見他說得理直氣壯,顧問璋不免覷了他一眼,當初他們第一次見麵某人不就是舉杯消愁愁更愁?

官予城繼續評論,倒是說出了幾分道理:“誰不知蕭妗要的是什麼?他要是真有那個心,便該一鼓作氣登到那龍椅上坐一坐,還怕蕭妗不能回心轉意?”

他又嘀咕了句:“不過這種回心轉意,不要也罷。”

落下最後一筆,顧問璋將筆擱下:“他便是想這麼沉淪下去,顧獻也舍不得。”

顧獻三個兒子,也就這一個還算中用,怎麼可能眼睜睜看著他為一個女人自毀前程。

官予城沉吟片刻,點點頭:“也是。但人多情起來,任皇帝老子也管不住。”他目光一動:“不過他這個皇帝老子可是貨真價實的皇帝老子,逼個婚而已,平燕侯府又有幾個膽子敢拒絕?”

蕭妗再心氣高,也不過是侯府的一個女兒,顧問玥若真鐵了心要娶,誰也攔不住。

雖說強扭的瓜不甜,但對某些人來說,總是比沒有瓜要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