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 燕磊自己也以為他會將俞長棟一拳打死。但在他大步走過去的時候,一隻小手, 抓住了他的手腕。

“大叔。”寧綰綰的聲音帶著些許沙啞,是強行壓抑著哭泣,“別。”

那手微涼, 上邊似乎還有液體。

燕磊下意識地低頭看去,動作便是一頓——

寧綰綰的手指上, 還殘留著血液。

他的眼瞳驟然一縮,好在明白過來這是抽血留下的, 不是被人所傷。但即便如此,也足夠他心疼了。

燕磊深深地吸了口氣, 也感覺懷裏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氣, 好像要用空氣將整個身體裏的情緒都壓下去一樣。她將氣息緩緩地吐出來,從他懷裏掙出來,走向俞長棟。

不行。

燕磊拉住抓住她的手腕, 將西裝的方巾抽出來,壓在她的手指上。

寧綰綰的身體輕輕地顫抖了一下,任由他抓著手, 望著俞長棟理智地解釋著:“大叔, 你誤會了。俞導沒有對我怎麼樣, 是我情緒化了。”

除了聲音有些沙啞, 她似乎和平時一樣,但燕磊分明看到,她的眼角紅通通的。

刹那間, 燕磊的心又被心疼和憤怒占據,他猛地轉頭,怒視俞長棟。俞長棟正要扶著牆站起來呢,被他一瞪,雙腿一軟,又癱在地上。

“大叔。”寧綰綰再度開口。

如果燕磊是刀,那她就是刀鞘,一個稱呼之間,就將燕磊的鋒芒與殺氣都收了起來。

“俞導,你先回去吧,燕總這裏,我會解釋的。”

這話就就像喊刀下留人的聖旨一樣,俞長棟如蒙大赦,確定自己總算安全了,趕緊扶著牆站起來。這時他才發現,身上的冷汗把打底的T恤都浸濕了。

“你……”他張張嘴想說點什麼找回場子,卻發現自己腦袋亂成漿糊,根本沒法組織語言,隻好轉身離開。

起初走得很慢,但離開得越遠,就走得越快。淩亂的腳步聲響在走廊上,落荒而逃,不過如此。

寧綰綰一直站在原地沒動,似乎在目送俞長棟離開。她背對著燕磊開口,聲音也很平靜:“對不起,大叔,嚇到你了。”

無緣無故給燕磊發了個實時定位,他那麼講義氣的人,一定嚇壞了吧?這麼短的時間就趕過來,真是為難他了。

“不。”燕磊搖頭,“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寧綰綰極快地應道,嘲弄地笑了一聲:“我不會有事的。我給你發定位,不是擔心我會出事,而是怕我會忍不住——殺了俞長棟!”

她的聲音驟然轉冷,其中的殺意就像暴起的蠍子一般,狠厲無情。燕磊的心頭狂跳,隻覺得眼前的女子陌生得像第一次見,和平日裏撒嬌賣萌的小姑娘全然兩樣。但他不僅沒有厭惡,心中反而歡喜起來。

因為他知道,這才是她真正的樣子。

一個冷靜理智、又報複心極重的女子。

所以他不計較她話語中淩厲的字眼,隻問道:“為什麼?”

看看周圍檢驗科的牌子,又瞬間明白過來了:“難道……他是你父親?!”

“不。”寧綰綰搖頭,糾正道:“應該說,他是玷/汙我母親的男人。”

醫院已經快下班了,沒有了日光,寒氣從四麵八方湧來,白色的走廊上隻有她一個小小的聲音。暖橘色的毛衣開衫鬆鬆垮垮地披在她身上,越發顯出她的身形多麼纖瘦。

躲在陰影裏,像沒依靠的孤魂野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