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的確是不敢輕易提革命之事。
吳祿貞所說的革命,便是推翻一切的統治,建立廣泛的共和,有什麼事情,議會表決。從此之後,便沒有王爺台吉,沒有滿人漢人之別。
喀喇沁,由先祖至今,已經是二十四代,有一些觀念還是根深蒂固的,雖然貢王是很開明了,取消了跪拜製,提高了旗內漢人的地位,取消了家奴製度,可是萬一被平民奪取了王爺的位份,想想依舊是可怕的。
見王爺這樣說,楊銳便也不再堅持了,隻是微微一笑,道:“你既然打算開設新式的學堂,我且穩穩王爺,可曾有打算?”
王爺用火筷撥弄著火盆之中的火炭,道:“先生在中央機樞這麼長時間,理藩院的事情也應該知道些吧。恭親王鬼子六洋務搞得轟轟烈烈那時候,我就不止一次上折子,請求在喀喇沁開設新式學堂,可是都石沉大海。”
楊銳慘笑了一聲,不假思索的道“王爺議事廳牌匾上,不是有聖祖康熙爺親筆題寫的大邦屏藩匾額嗎?難道這麼多代了,王爺還是沒有揣摩出來這其中的道理?說的難聽一點,你喀喇沁旗就是北方的守護之犬,即便是主人家已經興旺發達,也總沒有必要讓一個守門的狗讀書識字吧。”
楊銳這一番話,著實的很刺耳,但是仔細咂摸,這便是滿人多年來對東蒙的態度。稱之為愚蒙。
還未等王爺回過味來,楊銳接著道:“我雖說常在中樞行走,軍機處的折子很少見到,可是理藩院的折子卻一本不差。咱們萬歲爺就隻能處理理藩院太仆寺之類的事情了。其中東蒙古諸王上書請求增加領內兵勇數額的折子,都被批了回去。而至於興辦學校,也都留中不發了。”
“為何?”貢王問道。
楊銳望著這位勵精圖治的王爺,心下似乎有一些不忍,可是到了這個份上,也不得不說了,於是便深吸了一口氣,道:“我曾和理藩院主事潘良賢大人相交甚好,閑聊之中得知,這是太後老佛爺的旨意,原話是這樣的:中原之動蕩革新,亦或可以控製,若蒙疆革新,啟迪民智,鐵騎彎刀尚不可俱,佐以新銳之智,必成大患!”
楊銳說了半日,嗓子已然是幹痛了,隻是吞了口唾沫,接著道:“所以,不管北京怎麼折騰,依著太後的意思,你們東蒙古還是按照祖宗舊法,不準擅動,所以你們圖強也好,跟風也罷,總之興學強軍的折子,是不會得到批複的,也不會在朝廷之中拿到一文錢的撥款。”
貢王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是麵色鐵青,拳頭死死的攥著,片刻之後又無奈的攤開,喃喃的道:“朝廷真實有趣,已經千瘡百孔了,還對補天的女媧如此忌憚。”
楊銳冷笑了一聲,歎了口氣道:“太後怕了,她如何能分別誰是補天的女媧,誰是撞天的共工?索性一棍子壓死罷了。”
事情說到這一層,貢王略微覺得氣餒,道:“我雖不曾開辦新學,可也聞聽開辦新學耗資頗巨,若沒有朝廷的款子,如何能辦得起!”
楊銳神秘的一笑,道:“你從何得知興辦新學耗資巨大?這裏麵也頗多的鬼蜮伎倆,就拿維新之初與京師密雲修建的幾個學堂來說,包括興建校舍,聘請講習教師等等,總共花費也不到幾千兩,而賬目上卻有幾萬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