貢王在青磚覆蓋的暗道下麵,沉默了良久。
善坤知道,此刻的貢桑諾爾布,內心定是打翻了漿糊一般,黏黏稠稠的,扯不清道不明的。因為這道石板打開後,一些事情便永遠脫離了掌控。就像是脫韁的野馬一般狂飆不已了。
“當斷則斷,方顯男兒本色,”善坤不動聲色的勸誡著,也沒有說支持他打開,還是支持他退去。
貢桑諾爾布歎了一口氣,剛想說什麼,就聽見洞口外麵,傳來了一聲茶杯擊碎的聲音,一個人誠惶誠恐的跪下,道:“萬歲!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然後就是磕頭如搗蒜一般。
接著,一個孱弱的聲音道:“你即便是罪該萬死,朕今日也赦免了你,退出去吧,朕今日什麼都不想用,告訴太後,就說皇上絕食了,盼著龍馭賓天了!”
這小奴才還敢在大殿之中候著嗎?便收拾了杯盤,退出了大殿,
就在王爺想著一鼓作氣推開洞口的時候,就聽見殿門咯吱一響,緊接著便是腳步雜遝的進來很多人。顯然都是在瀛台伺候的太監宮女了,為首的一個確是老邁的嗓音,貢王是聽過的。
仔細辨認,才知道是六宮督太監李蓮英了。
“萬歲,連宗室自戕都是大罪,更何況是萬歲爺啊。奴才還是勸萬歲爺,用些膳吧。這樣龍體才能好起來。”
李蓮英溫聲細語的諄諄勸誡著,可是卻更加激怒了萬歲,孱弱的光緒氣息不穩,但是依舊破口大罵道:“你這個閹狗奴才!少在朕麵前裝好人!前次西安逃難,你對朕還算是殷勤,眼下卻將朕困在這瀛台之中,你仔細脖子上的狗頭!”
李蓮英卻沒有害怕,也沒有動怒,隻是顫顫巍巍的跪下,道:“即便是萬歲想砍了我的狗頭,也要用膳不是?等什麼時候奴才賦閑了,就洗幹淨了脖子給萬歲爺殺。如何?”
“哼哼,你還是拿著太後壓著朕,她真是古今三千年亙古未有之惡毒之人!哼哼,為了防備著我逃離瀛台,便將冰麵都鑿開,哼哼哼哼 你們給朕滾出去!要是再敢冒進,朕便一頭碰死在這柱子上!”
李總管也沒有辦法,隻能是退去了。
貢桑諾爾布在地道口下麵,聽的毛骨悚然,也是一臉的憤怒。
太後囚禁皇帝,對外說是瀛台閉門苦讀思過,自然是吃穿不愁的,可是現在聽上去,竟然連一個奴才都敢頂撞他,皇帝做到這個份上,恐怕連漢獻帝都不如了吧。
想到了這裏,貢桑諾爾布便定了定神,今日定要將他救走!
說罷,等到周圍的動靜都消失了,才站在木梯之上,小心翼翼的頂開了厚重的水磨青磚。
這瀛台,不愧是工部長班雷師傅的傑作,水磨青磚之間拚接的嚴絲合縫,盡管事先鬥爺用貓兒鏟和金剛絲,小心翼翼的將糯米灰漿清除了,但是依舊十分費力。
又不敢出聲,又不敢用力,王爺隻能是用頭頸頂住石板,雙手小心翼翼的向外推。
“嚓 擦”
隨著兩聲輕微的響動,青磚便已然推開了一個縫隙。一束不算明亮的燭火傳來進來、盡管這聲音很輕,但是還是被光緒皇帝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