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歡口中的顧大人不是別人,就是上回幫著謝家下人捉了翠羽審出真相的龍城衛副統領顧衛衡,是謝毓下屬的下屬。
上次的事一出,謝歡問了一聲顧大人的名姓,錦繡當她是隨口一問,並沒有放在心上,沒有想到她後來竟光明正大地去兵場偷看人家練武。
“你去的時候他們知不知道你是誰?”
“不、不知道,我是穿男裝去的,沒人認出我……”謝歡還在不停地掉金豆子。
“你怎麼進去的?”
“我跟我大哥說……說我想看龍城衛練兵,我大哥就給了我塊令牌。”
錦繡蹙眉,謝毓怎麼這麼無所顧忌。
“顧大人,欺負你了?”
“沒……我還沒跟他說上話……”
錦繡:“那你為什麼哭?”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女紅不會,琴棋書畫也不會,還不夠美。”
錦繡幫她擦掉眼淚:“他有說過他喜歡的女子一定要會女紅、會琴棋書畫嗎?”
“沒有。”
“你才十歲,根本還沒長大,誰都不知道你以後長成什麼樣,再想想你大姐,你是京城第一美人的胞妹,以後豈有不美的道理?”
謝歡淚眼朦朧地望著她:“真、真的?”
錦繡一笑:“女紅和琴棋書畫,隻要你想學,總能會一點,應付顧大人那樣的武將,你從現在開始學也來得及,你又不是喜歡上了狀元郎。”
謝歡連連點頭,雙目神采飛揚:“你說得有道理!”問題經由錦繡一說開,仿佛一下子都不再是問題,謝歡覺得四肢通暢、全身有勁。
“那你呢,你喜歡狀元郎還是武丈夫?”謝歡忽然打趣她道。
錦繡不防她有此一問,想了想笑道:“當然是既能文、又能武的全才了!”
“貪心鬼!”
兩人笑鬧起來,屋外幾個丫鬟聽到笑聲,各自鬆了口氣。
……
錦繡勸慰好謝歡,帶著雪雁回屋。她每日用過晚飯後,總要在案前作會兒畫,青鸞早已替她把紙筆備好。
“姑娘今兒要畫什麼?”青鸞邊倒茶邊笑問。
錦繡側頭略一沉吟,忽而眼睛一亮:“有了。”
她站在桌案前,衣袖挽起,露出玉藕似的小臂,五指纖長,指節流暢融合,手指看起來與那一管墨筆一樣直。微微俯身間,鬢發散落,發絲尖尖點在未幹的墨跡上,染了墨。
錦繡一心作畫而不知,起身時鬢發飄落在麵頰,在臉上染了三四點墨色。不知不覺半個時辰過去,幾個丫鬟怕打擾她作畫都去了外間,內間靜悄悄的,彌漫著墨香和茶香。
畫紙上,一座蒼冷青山屹立,雲煙繚繞,虯枝奇石。這正是前幾日去上香的地方——錫山。
但是總感覺少了點什麼……
錦繡略微蹙眉,湊近去瞧,又站遠些看,始終看不出哪裏還能再加一筆。
“要不要爺教教你?”一道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極近處響起。
她心頭大跳,整個人往前傾去,被一條長臂不費吹灰之力撈回,落入懷中。
來人長眉鳳目,目光深邃,正笑意吟吟地望著自己。
她先是心中大罵,但是對此人如此行徑畢竟不是第一回領教,倒尚算鎮定,且此刻對他剛才說的話更為在意,便道:“表哥懂畫?”
謝毓捏她鼻子道:“你個小酸儒,還瞧不起人了,爺今兒就要你瞧瞧什麼是妙手丹青。”
錦繡莞爾一笑將筆遞給他:“您請。”
從謝毓認識錦繡到現在,從未見她如此對自己笑過。鬢發鬆散,香腮如雪,粉頰上三兩點墨,卻是渾然天成、嬌不可言,尤其這一笑是無意流露,更令人心頭酥麻,暗暗發癢。
他伸手接筆,卻整個人傾身過去,在那白玉似的嫩頰上蜻蜓點水,而後俯身落筆,不再看她。
錦繡當場愣住,欲要怒視,卻見他已躬身看畫,半眯眼睛,一副全神貫注之相,倒不好說什麼,隻能吞了這口惡氣。
人在作畫時總不願旁邊有人打擾分神,錦繡自己也是如此,因而轉開身到一邊書架上取了本書翻看,麵上平靜悠然,心底卻思緒萬千。
這膽大包天的臭流氓,大晚上竟然夜探她的青山院,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出的?得想法子惡心他幾句,又不至於讓他動殺機。
錦繡在那兒正左右思量,忽然腰給人摟住,那高大精壯之人將她整個團在懷裏,又扭過她下巴細細密密地吻落,仿佛怎麼吻都不夠似的。
錦繡將他推了一下,心中氣得吐血,麵上不動聲色:“表哥畫好了?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