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在這顧宅幾日, 一直未曾見過顧衛衡的妹妹顧衛英。原本依禮數, 她應當與顧衛英見個麵才好。然而那碧痕總說顧衛英身子不爽利,如此幾次三番,倒是推拒之意, 錦繡自然也不強求。
雪雁:“顧家小姐好生奇怪, 張媽媽說她是自小就有哮喘的毛病,可奴婢原先在宮裏頭也不是沒見過有哮喘的, 也不似她這般成日到晚的下不來床。莫非是成心不願見我們麼?”
錦繡:“不清楚, 顧小姐才八歲的年紀,還是個孩子, 哪有那些個彎彎繞繞的心思,而且她與我們素不相識,何必如此?就當她是身子不好吧,我們隻是借住於此, 不好逾越。”
雪雁點點頭:“姑娘說的是。”
兩人看著窗閑坐了一會兒,那碧痕竟領了一位從未見過的小姐來。錦繡端其年紀, 不該是顧衛英,一時有些疑惑:“這位是?”
“是林小姐吧?果然如碧痕所言,是個天仙似的人物……”那女子近前了細細打量錦繡一回,柔聲細語道,“我姓李, 名月蘿,是顧大哥的未婚妻。”
李月蘿星眸玉麵,生得姣美可人, 目光舉止亦是落落大方,透著大家閨秀的氣派。
錦繡聽她這一番開場白,微微一愣,原來顧衛衡是名花有主之人,此番回去倒要提醒謝歡,免得她不可自拔、癡心錯付。
“李小姐好,雪雁,給李小姐倒茶。”
李月蘿:“勞煩。”
靜默了一陣,李月蘿笑道:“我與顧大哥相識這麼久,還不曉得他有林小姐這麼一位朋友。”
“朋友不敢當,隻是認識罷了。”錦繡見她笑得別有深意,心下一動,又見碧痕在李月蘿身後畢恭畢敬之態,仿佛有些明白了李月蘿的來意。
此時雪雁端了茶過來,李月蘿接過茶杯,垂眸看了一眼,握著茶杯的手一緊:“碧螺春,我倒不曉得顧家還備著這樣上好的茶葉。”
錦繡登時有幾分不自在,顧衛衡這樣好茶招待必然是看在謝毓的份上,眼下李月蘿這樣反應,想必往常顧宅裏頭是沒有什麼好茶的,自己方才還說與顧衛衡隻是相識,這一番前後矛盾落到他未婚妻眼裏想必是欲蓋彌彰,反倒更加可疑。
她不知說什麼好,便隻好沉默,李月蘿卻笑笑了笑道:“林小姐喜歡喝茶麼?我家中有些市麵少見的好茶葉,你若不嫌棄,隔日我便令碧痕親自送來。”
“這怎麼好意思。”錦繡道。
“不必客氣,你是顧大哥的客人,那也就是我的客人,”李月蘿道,“這幾日阿英身子不好,舊病又犯了,聽碧痕說竟沒好好與林小姐見過禮,我替她向林小姐賠個不是,還望林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她幾句話下來,分明是明裏暗裏以顧家的女主人自居,含著幾分敲打的意思。
錦繡道:“自然不會,顧小姐身體不好更要好好休息,我這邊怎麼樣都無妨。”
該說的都說了,李月蘿隨意客套了一句,就帶著碧痕離開了海棠院。
雪雁道:“奴婢看這位李小姐的意思,是將咱們當作上門倒貼的來了。”
錦繡若有所思,沒有應聲。
雪雁麵色不悅該欲再說,半張的嘴忽然就僵在了那兒,兩眼直瞅著門外。錦繡不解,也看過去,就見有一人人高馬大地立在那兒,兩眼淡淡地瞥著她。
她手一抖,險些將杯子裏的茶水晃出來。
這個時候,謝毓怎麼會來?
雪雁目光一冷,向前一步擋在錦繡身前。雖然什麼話都沒說,但神態動作裏的意思再明顯不過。
謝毓睨著她,隻道:“出去。”
簡簡單單兩個字,威壓之勢撲麵而來。
雪雁捏緊了拳頭,她的每一根頭發絲都能覺察出對方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裏。她的拳腳功夫,在下人裏頭還算夠格,在謝毓麵前根本就不夠看。
僵持之際,袖口一緊,她回首,看到錦繡對她搖了搖頭,目光清冽,並無慌張。
雪雁定定看了她半晌,終是收回目光,將兩手垂在腰前,緩緩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