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幕流月還是個比較自重身份的女子,眼淚隻流了一些,便別過頭用袖子擦幹淨。她哭的鼻子微紅,看樣子倒是頗為楚楚可憐。
林祁心裏鬆了口氣,他對女性有迷之恐懼。
幕流月平息了自己情緒後,直接開門見山道:“打擾公子了,懇請公子今夜就當沒見過流月,流月感激不盡!”
“......哦,好。”
林祁很少接觸人間世家的閨秀,對於幕小姐這樣自稱隻用名字的說話方式,一時間有點適應不過來。
他算是知道了,幕小姐今夜是打算逃出幕府。
一個月之約就快到了,這位寧死不從的三小姐哪會坐以待斃呢?
事實也正如他猜的差不多。
幕流月今夜本就是豁出了全部的勇氣,才跑到後山來,想翻過後山背麵的牆,逃出這個對她來講噩夢般的地方。哪曉得夜半居然還有人在此,一時悲從中來,覺得真是天要亡她。
府裏人各種好說好勸的話她都聽膩了,那種她不知好歹的嘴臉她也看得麻木了。本以為今夜注定走不了了,沒想到眼前這個幕府的雜役居然那麼直接的答應了!
幕流月喜極而泣:“多謝公子!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一連說了三個多謝後,她提著裙子,快速與林祁擦肩,往靈藥圃的背麵跑去。
林祁在她背後看著,歎了口氣。
這個幕三小姐真的是太天真。
幕府就算是個不夠格的修□□,但好歹也和修真掛了點邊,她一個凡人,在這府中隨便一個煉氣後期的修士都可以用神識跟蹤她的位置。
怎麼跑得了呢?
隻不過現在他自己也跟個凡人無異,幫不上什麼忙,隻能祝她運氣能逆天一點吧。
......
然而幕流月並沒有那麼逆天的運氣。
第二天中午,林祁端著飯坐在角落裏,就聽得那群下人津津有味談起了這件事。
“要我說呀,那幕三小姐還真是不知好歹,幕府又不是把她往火坑裏推,她那麼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做給誰看呢!”
“就是!還鬧逃跑這一出,真是笑掉大牙,聽說幕家主氣的差點要打斷她的腿,要不是顧忌著那位仙人的麵子,她現在就廢了。”
“她現在跟廢了也沒什麼區別,房子邊上都被下了禁製,出也出不去。”
“搞不懂她怎麼想的。”
一眾人都搖頭,臉上掛著看戲的幸災樂禍。
林祁倒是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凡事都有因果定數,他不便隨意插手。
隻要不是妖魔鬧事,這種修真者強搶凡女的事他真管不著,何況幕家家主也同意了,依古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理這就不算強搶。
再者,在魔域這麼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一個修為被壓製的廢人,管這事,想死麼?
林祁心裏也有點疑惑——不是疑惑幕小姐的心理,畢竟女性這種生物太過感性、心思如同海底針。他疑惑的是那個築基修士——違逆慕小姐的意願強行留她,算是結下一段孽因,這人就不怕在以後的大道上產生什麼孽果麼?
“難道因為愛情?”
林祁咀嚼著一口白米飯,心裏想到這裏,瞬間就臉色不知道怎麼形容了。
他在現代沒談過戀愛,在這裏也沒談過,接觸的女性都少得可憐何談心動。
生無可戀地用筷子插了插麵前的白米飯,林祁認命了:“看來我注定一生都要獻給修真大業了。”
......
沿著婆娑河,一路穿過山穀、森林,萬千城池,直逼歸墟之境,草木漸漸稀疏,人煙慢慢減少。在禁地之前,已經是一片冰天雪地。
常年覆雪的城池裏了無生跡,隻有魔鳥飛過長空。
一間宮殿,由冰雪雕鑄。
宮殿裏有人負手而立,周身水藍色的鏡麵浮空,每一扇鏡麵倒映魔域一景。
鏡麵之內,有燈火通明的繁華街道,有一望無際的無盡荒海,有在一輪昏月之下搖曳生姿的婆娑花,有七大域各域主所在的宮殿,紫木黑雲典雅煞氣,有一方偌大的血池,上方洞壁上分布密密麻麻的根,一滴一滴的血慢慢自根尖滲下,有一條細細的紅色分流穿過冰雪之城沿入歸墟。
隻有一方鏡麵漆黑一片,被人設了禁製。
它所對應的方向,正是歸墟之境。
鏡麵中央的人手自黑袍裏探出,指在了一方映著一池蘆葦的鏡麵上,他閉目凝神,蘆葦慢慢消退一層一層波紋漾開後,再次出現在鏡麵內的,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茅草屋,一床一桌,床上有白衣男子盤腿而坐,眉目雅正,正入頓悟。
殷問水睜開了眼。
一襲深如夜色的黑袍,長發直落,他依舊是桃花眼、多情痣,但沒有了偽裝的和善,露出的神色隻有冷漠。因為容貌昳麗,這分冷薄敷在上方,就像深冬裏被雪壓過的梅花,冰凍的豔色。
殷問水也並不懂。
為什麼這個人前世第一眼就能讓他失神,如今更甚,隻是神識突然察覺到那熟悉的氣息,便鬼使神差地讓他從第三域的主城連夜奔來此地,動用天視鏡尋找他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