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祁顫抖著把懷裏的枯骨扶正, 依他現在的緊張程度,估計說話都磕磕巴巴。他也就不說話了,在白骨坐正後,整個人呆在原地,神情非常複雜,心情也難以言喻。

這個宮殿的主人,就是那位傳說裏的尊者無疑了, 而這具枯骨,想必是他的一個□□之一。

這真相真的有點令人窒息,一堆為什麼在林祁腦海裏爆炸。

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座山?為什麼會有這麼一座宮殿?為什麼會有那麼長的刻滿了火柴人的甬道?為什麼……他的手裏……會握著花。

林祁覺得, 自己再繼續想下去,可以腦補一出虐戀情深的戲來了。他摸了摸手臂,莫名覺得有些冷,低頭看到, 剛剛被握在白骨手裏的那朵婆娑花掉了下來,落在他腳前。

林祁半蹲下身子, 思索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去拾起了那朵花。這朵婆娑花小的有些可愛,原本還以為是朵假的,拿近了看, 才發現不僅是真的,而且……還挺好看的。

非常精致,和他以前種死過的不同、和婆娑花穀見到的都不同,手心的小花花瓣嬌盈, 輕輕的攏在一起,如沉睡的美人,不甚寒風的羞澀。

而且這花的顏色,紅的鮮翠,跟血玉一樣,分明能透過花枝看到自己的手心紋路。

那麼久了還活著,應該也不是凡品。

不過……值得被人哪怕化為枯骨還握在手心裏,對主人必然是十分重要的。

於是林祁又要硬著頭皮去做一件非常驚悚的事情了。

他一臉血地盯著那花:嗶了狗了,還要把這東西給塞回去。

林祁維持著這半蹲著的姿勢,將手臂略一伸長,就能觸到那一角黑袍。袍子的質料華貴,清涼微寒,繡痕很淺,那天水暗紋跟人用筆墨繪上去的一樣。

偌大的宮殿安靜肅穆,灰青屏風上從天垂下的血色梅花,黑枝纏繞,詭麗妖嬈。林祁輕輕地握上他的一根手指,骨頭生硬而冷,他頭皮發麻,心裏默念著冒犯了冒犯了。

林祁額頭上都出現了一些細汗,呼吸努力控製地很輕,在一點一點掰開白骨的手的最後一刻,林祁的喉嚨都不自覺上下湧動,吞了一口唾沫。

好在那位前輩哪怕死了都是和凡人不同的,屍骨比較結實,不是那種一動就全散的類型。

林祁心道:我把花還給您,您就別計較我今晚的這些亂七八糟的冒犯了,謝謝您嘞!心胸寬廣的您和您的小情人這輩子一定體會幸福快樂在一起的!再次謝謝您了!

他咬唇,探身,把花朵鄭重的溫柔的重新放回了白骨掌心。

林祁一頭長發垂落,打在了白骨的手腕骨上。

在林祁鬆了一口氣,終於大功告成的同時,一滴汗水自鬢發流了下來。

臉頰邊有點癢。

林祁:?

然後他就以肉眼看到,有一滴汗落了下來。

臥槽?!!!!!別!!!!

汗滴啪嗒一聲,落在了花的中心,他的掌心。

林祁:——擦擦擦擦擦擦!!!

啪嗒一聲,打濕了生硬少年的白骨,也仿佛觸發了什麼機關,轟隆隆的聲音響了起來後!

那多蜷縮的花朵,透亮的紅色慢慢變淡變灰變枯萎,一瞬間花凋零。

林祁已經不想吐槽了,這個宮殿的創造者是不是個變態,什麼機關人的□□都能觸發,一會兒是血,一會兒是汗,臥槽!他要是放飛自我在這裏擼一發是不是宮殿可以送他上天呀!

林祁頭皮炸了,想要匆忙地站起身。

卻突然,雙肩被什麼東西,輕柔地按住了。

林祁:……

一股寒意從腳心一直蔓延至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林祁的心髒糾在一起,眼睛瞪得跟死魚一樣,魂都要飛了。

他聽到了一聲似歎似笑的聲音。

恍惚間有什麼冰涼的東西落在了發頂。

剛踏入這個宮殿始的煩躁,再次湧上林祁心頭,而煩躁的盡頭卻是壓抑的、隱藏的傷心和難過。

林祁雙手按在地上,是一個半跪的姿勢,他慢慢地抬起頭來。

宮殿在轟隆隆的響,卻不是在震動,而是在消失,化為星灰,化為齏粉,化為三千世界裏的塵埃。燭火搖晃,石柱消散,白色的光一點一點蕩漾開。

而他此時抬頭,看到的不是森冷的枯骨,而是宮殿主人,生前的模樣。

一個墨袍黑發的年輕男人。

玉冠束起曳地青絲,白光太甚,隱去了上半張臉,隻能看到宮殿主人緊抿的唇,唇色豔紅,吸了血般,而他的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慘白,這樣鮮明的對比,給人的感覺就是不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