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真壞(七)

會議一共三天半,如也參加了第一天上午在主會議大廳的開幕式和特邀報告,其他人則要參加接下來幾天的分會場報告會,如也打算剩下幾天都窩賓館裏睡覺上網。哪知僅在第二天,她被門鈴聲驚醒,貓著身子跑到門邊問:“誰呀?”

“查水表。”

如也馬上一頭黑線,往貓眼看了一下,居然是本應該在會場聽冗長論文報告的佘檀舟。

她披了外套,揉著眼睛開了門,佘檀舟一步跨進來,順手掩上了門。如也倒退三步,捂住胸部,緊張兮兮地質問:“……你來幹嘛!”

佘檀舟將黑色呢子外套脫了,搭在椅子上,跟在自己家一樣隨意,裏麵是一身鐵灰色的Brioni西裝,圍著黑色的毛線圍巾。看了看淩亂的被子,和一頭亂發的如也,他釋然道:“剛睡醒?”

“不是剛睡醒……”如也恨恨地說,“某人要是不來查水表,我現在壓根兒還沒醒。”

佘檀舟臉上一絲擾人清夢的慚愧都沒有,反而很鄙夷地看了看她,“我以為帶你來參加此次會議能讓你明白自己和一流院校專家學者們的差距,以便回去之後發奮學習,誰知你還是沒有參透‘笨鳥先飛’的道理。”

如也有點心虛地看了看掛鍾,不過九點半,這個時候他不是應該在開會嗎?難道……“你……你居然翹會?”

“不是翹會,是因私事暫時離開。”……就是翹會。

“什麼私事?”如也隱隱覺得這個私事是跟自己有關,“有私事您就趕緊去吧,別因為要教育我,而耽誤了大事。”

佘檀舟把如也睡前折好在椅子上的衣服一件件丟給她,“穿上,跟我走。”

如也不願意了,拿開他扔在自己腦袋上的毛衣,“有什麼私事非要我跟你到外麵去!”

佘檀舟興味一挑眉,斜睨向她,“對我來說,在房間裏辦的不叫私事,叫……”

“房*事?”如也自作聰明地搶答。

佘檀舟別過頭,一副被猥瑣女占了便宜的無奈表情。

話說出口才明白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的如也十分羞憤,抱著衣服就衝進浴室關了門,在裏麵一邊懊悔一邊穿衣服洗漱化妝。這個佘檀舟實在太陰險狡詐了,她高估了自己的智商,同時高估了他的人品,使得自己一不小心就會上當出糗。

半個小時後,煥然一新重新做人的姚如也神采奕奕出現在佘檀舟麵前。

如也想,我一定要時刻提高警惕。

佘檀舟帶著她下樓,門口停著一輛掛了軍用牌照的奧迪A6。如也看出來了,這家夥到哪裏都能調來軍車當出行工具,真是太惡霸了。A6在市區穩穩地開,司機有時還充當導遊介紹著,過江的時候,他操著純正東北爺們的口音,幽默地說:“這底下就是著名的鬆花江,春天的時候吧,一群鴨子從江上遊過去,呱唧,下一個蛋掉江裏,撈上來一瞧,你們猜咋地?嘿,一顆鬆花蛋誕生了。”

如也哈哈大笑,問:“咱們過江這是要去哪裏?”

“太陽島啊。那兒有冰雪雕,你們南邊兒過來的都沒看過,這不你老公讓我帶你去瞅瞅嘛。”東北的漢子真是直啊……

你老公——這幾個字瞬間冷掉了一車的溫度,如也低頭,捏拳頭,咬牙切齒。“他……不是我老公……”

從賓館出來大約三十多分鍾後,他們到了傳說中的太陽島。

進園後,一片銀裝素裹,大氣磅礴,這是在祖國東北一隅才見得到的冰天雪地,氣勢恢宏。地上是鬆鬆軟軟的雪,眼前是白茫茫一片的雪雕,與頭頂白茫茫的天渾然一體,既有雄偉高大如山之作,又有玲玫剔透似玉之品,與這裏相比,你以前看見的雪都不叫雪,冰都不是冰。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氣,固然冷,固然凍,但人生這輩子能冷這麼一陣,也值。

如也始終仰著頭看雪雕,一時忘卻了車上還老不情願跟著佘檀舟來,她在龐大的作品之間跑來跑去,嘖嘖讚歎。

車上有一台單反,佘檀舟下車後就背在身上,遠遠站著,用長焦鏡頭拍下遠處那個穿梭在冰雪世界裏的姑娘:她好奇地去摸雪雕底座的模樣,她壞心眼地想推倒一個雪雕的狡猾表情,她滑到了不爬起來還跪在地上挖雪坑的調皮。

整她,讓她生氣,然後給點甜頭讓她高興,這似乎是佘檀舟對如也習慣性的政策——大棒加胡蘿卜。

樹枝上的雪掉在她頭上,她拍著自己的腦袋,鼻子都凍紅了,仰天打了個噴嚏,戴著手套的手捂著自己的臉。佘檀舟笑笑,眼神竟然說不出的溫柔。

“檀舟,下次下雪的時候,你帶我去哈爾濱看冰雕好不好……”似乎那是很飄渺的聲音,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在心裏?在腦中?佘檀舟皺皺眉,抬眼環顧一圈四周,白茫茫,沒有這聲音的主人。他把相機抱在懷裏,遠遠望著一個點,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有一絲落寞,但稍後就移開目光,調整相機,拍了幾張雪景。再從鏡頭中尋找如也時,她不見了。

“你偷拍我……”一個哀怨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佘檀舟轉身,如也撇著嘴站在那裏,“這相機裏有多少我醜陋的照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