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又聽見了俞蓮舟、張鬆溪、楊昳等人的呼喊了,還有好幾人大聲咳嗽著大呼救命,聽來相隔已不甚遠。張無忌當即大聲應了一聲,聽那內功低的人的聲音反而很容易地辨明了聲音傳來的方向,忙跳起來將鑽入衣內的亂七八糟的活物抖了出去,趁著渾身透濕,自水中撈了兩根小腿粗的朽木跳出水去,撿火頭較低之處,撥火向峽穀北坡而去。
北坡山勢甚陡,禿岩甚多,火也少了許多,雖然濃煙仍密,但張無忌似乎已經適應了許多,這時他深厚內力的另一番神效又顯露出來了,一者他呼吸極緩,令自己不至於被濃煙嗆肺;二者他內力運處,雙目布滿真氣,令濃煙無法靠近眼珠。山坡上岩石眾多,這倒方便踏足了,雖然很多岩石已被大火燒得發紅,鞋底一觸便要著火,但張無忌手頭有兩段朽木,再碰到那種石塊便不用腳踩了,徑用朽木倒立跳躍過去。
現在同樣身處火海,但經過適才的死裏逃生,張無忌的心裏已經消去了那份緊張,從容對待,避開衝天大火,繞了幾個大彎子,不一會兒便來到了一座絕壁跟前。
這堵絕壁由兩塊巨大的岩石拚成,接縫之處裏外折了幾折,形成一條通天接地的大裂縫,裂縫最深的地方有一道一人多粗的瀑布從山頂順著石縫層層跌落,將山下衝出了一個數丈寬的小石潭。小石潭附近植物甚豐,大火雖去,但餘火的威勢依然甚是驚人。隻見那不過十丈方圓的小水潭中橫七豎八滿是死屍和亂石,便連水潭出口也被重重死屍塞斷了,昏暗中但見整個小石潭的顏色已作紅褐色。石潭的上方還不時地有石塊落下,潭中靠崖壁處的瀑布兩側岸邊和水中有十幾人緊貼著崖壁揮舞著手中兵刃不斷撥打自頭頂落下的落石,濃煙中這十幾人人人均麵圍濕布以阻濃煙,一時間分不出來都是何人!
眼看水潭都快要被石塊填滿了。張無忌心中急緊,當下毫不猶豫幾個竄躍,當空跳了過去。誰知還未落下,水中一名老丐卻狂舞木棒,將他落下之處盡皆封住了。此丐身形熟悉,正是那喊話老丐,張無忌心中驚異之下右足前伸一點,將他的木棒踏開,人乘隙落在老丐的身邊。老丐兀自還失心瘋了似的亂舞木棒,張無忌劈手奪過,卻見這老丐額麵青黑,雙目翻白,咬牙喝出一口氣間,仰麵便倒了下去。張無忌趕忙扶住了他,卻發覺他的脈搏已然停止跳動了。
原來大火中群雄東逃西竄,有五六百人便擠到了這個小水潭中,此潭既小且寒,後來的人擠不下去,下去的人又受不了那長時間的刺骨寒冷,眼見岸邊烈火燒來,便有許多好手順著瀑布攀延上去,準備奪出一條路來,誰知崖頂有大批元軍把守,隻管將大小石塊不絕地順著岩縫瀑布擲將下來,群雄非但沒有衝得上去,反而被岩石擊死擊傷大半。而岸上有火,水中冰冷刺骨,頭上有岩石墜落,這喊話老丐瘦骨入水不久便渾身炎症病疾相繼發作,拚命咬牙堅持到現在,已然耗到油盡燈枯了。
張無忌身在空中便聽到了數聲歡呼,除了俞張二俠和真陽以外,還有張士信的顫抖得欲撕裂的大聲歡呼。其餘人的聲音不大聽得出來,但竟然沒有大嘴巴丁輝道的聲音。張無忌抱著老丐的屍身踏著潭中亂石幾大步跨到崖下眾人身邊,額角掛著兩條二指寬的血痕的真陽立刻掀開濕布咧嘴樂著擠到了張無忌的身邊,拉住了張無忌的胳膊,將他讓到了最裏側。張鬆溪道:“斷後的眾位英雄都脫險了吧?”
張無忌一邊運內力救治臂中老丐一邊點頭道:“已經按師伯說的做了!”
俞蓮舟見張無忌頭發數處焦黃,衣服數處破洞,皮膚發紅,不禁拍著張無忌的肩膀點了點頭。心中的感激和關心之言也不需說了。
張無忌心下感激,當下不再說話,又運一股內力,喊話老丐身子微微一顫,一口氣喘了上來。這時一直縮在俞蓮舟身後的張士信立刻喜呼道:“張……大俠,救救本人……”
張無忌見他額麵發青,頭發上凝著血伽,手捂著血流透衣的左臂,知他受了些許外傷,問題不大,倒是他旁邊躺著的幾個人傷勢甚重。便隻微點了一下頭,先去查看那幾人的傷勢了。這時一名老丐突然跪下沙啞著嗓子道:“久聞張大俠醫術如神,請速速救救我們家幫主!”說著便連叩了幾個響頭。
此人正是麻尋天。不知為何一直強烈反對方東白的他此刻怎麼會如此了。方東白正躺在他的身邊,還有一人,看服飾依稀象史夫人,整個麵部蓋著濕布,躺在方東白的身邊。這裏十幾人,有站有躺,便擠在這崖下潭邊的一塊潮濕的岩石上,直是擁擠不堪。張無忌先揭開了史夫人的蓋麵濕布,不由嚇了一大跳,隻見她滿頭焦黑,頭發眉毛一根不剩,竟是被火燒成了重傷;忙轉過臉去看方東白,他卻是雙腿的褲子幾乎快被火燒盡,裸露在外的雙腿布滿了滲人的碩大燎泡,右胸至頸全然被鮮血浸透了。當下將老丐貼崖壁橫放了,搭了搭方史二人的脈搏,見史夫人的脈搏極快且亂、方東白的脈搏卻微弱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