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酒桌上的無冕之王(1 / 2)

記者間的無拘束型的談話,通常不是發生在正式采訪的場合,中國人酒桌上的文化,也浸淫了這個容易接觸到各個階層的群體。

從火車上下來,到了Z市的M縣,宣傳部長迎接,這當然不是趙知桑這樣一個實習生應該有的待遇,老師安排的時候為了不讓她過於被動,並沒有說明白趙知桑隻是一個實習生,不過這都不重要。這是個流動性既穩定又強烈的矛盾行業,“流動”是因為寫稿子就得跑,“穩定”則是跑某一個口子的記者都是老麵孔。也就造成各地的宣傳部長雖然能滔滔不絕說出很多網站報紙負責人的名字但絕對不會對某個活動的某個記者產生什麼印象的現象。

跑活動成了日常,但相比於接下來源源不斷的大咖,趙知桑的年輕和稚嫩顯得太過明顯。

不過,正如青蘋果吃起來酸澀,大多數人不會去碰一樣,因為看得見的年輕,給了她青蘋果一樣的保護色,老記者上場都是綿裏藏針的你來我往,都在暗地裏較了一把勁,但絕對不會把火藥桶對準年輕記者亂噴,對於年輕的新生力量,也許這些走南闖北多年的老江湖還是不忍心將火苗一把掐滅。就像趙知桑入行以來,聽到好多遍的一個句子,這些新聞老記者老是會對著年輕記者說“看到你們,才覺得我們真的已經過去了。”

明明才剛剛開始,她早早已經厭煩了酒桌上的人情交換,不過程序雖然老套無聊冗長單調。甚至用更多負麵形容詞形容都不為過。但在這裏,似乎更容易接近真實,並且這種的真實往往都掌握在少數人的手裏,而在一般情況下,這些人都保持守口如瓶的狀態。

當然,接近真實的飯局也不是頓頓都能遇上,幾十個人的場子那自然官方的跟新聞聯播沒有什麼兩樣,隻有小飯局裏麵遇上幾個核心人物,並且控場的人物彼此之間都是老相識,無話不談,內容聽起來才會相當精彩。

毫無疑問,一般情況下,趙知桑是緘口不語的,跟列席的所有年輕記者一樣,隻是聽著看著,偶爾禮貌地交流一下眼神。學不學習就是個人有個人的想法了。

M縣去的早,遇上學生返鄉,淩晨爬起來去趕高鐵,下車本已經筋疲力盡,等了好幾個小時,某經濟類報紙的主任終於等到了,主任跟縣委宣傳部長很是熟悉,一上車話匣子就開了。小記者類如我,疲倦感遠遠大於老記者,新生力量的抗疲勞能力也跟經驗和閱曆成正比並沒有因為年輕顯得多有優勢。在酒店草草收拾,吃飯上路。當然,因為是宣傳部長的盛情,年輕人實在沒有資曆說不。拖著疲遝的身子上了一趟山,跑了跑風景區,當然這些跟我的采訪毫無瓜葛,即便想對那個沒有通行證就不能進去的保護區采訪幾下,這樣的稿子也會一槍斃命,根本沒有見天日的機會。還是算了。

回酒店的路上趙知桑還是不爭氣地睡的徹底,發帶被自己蹭成了鎖骨鏈而不自知,完全沒有任何形象可言,不過無所謂了,因為她知道,回到房間以後屁股都沒坐熱就得下樓,手機上顯示的是北京時間七點半,確實是到了吃晚飯的時間,盡管我這個不怎麼考慮身材的人不會想吃太多會發胖或者怎麼樣。但總覺得從下火車就沒有離開過飯桌有點不好,腸胃已經在發出警告。飽腹感很嚴重,但吃飯吃的不是飯是人情。

宣傳部長是個說話的高手,官場上的人,人情世故自然不是我等無名小輩學得來的。個子不高,絕對稱得上短小精悍,八麵玲瓏,每一句話都天衣無縫,用的是踏踏實實的“半文不白”的方言普通話,句句大白話可能也是他跟列位記者熟絡的原因所在。閑聊裏知道這位宣傳部長還是教師出身,也略微有那麼一點文人相輕的意思。談到當地一所頗負盛名的高中,一句“吹出來的。”就切到了痛處。

這樣的老熟人之間的對話其實也是很少碰上的,斷不是拿腔拿調講話那麼簡單,主任開腔跟開槍一個樣“那有些當官的真自己當個人物。”話因是體育局的一位領導撞了大運恰好在教訓年輕人,嗓門抬的又高又亮,生怕別人不知道小夥子怠慢了他。好死不死,老記者遇上了,飯桌上成了談資,記者噴人兩種方法,一種是心直口快,直接火藥桶子狂噴。另一種就是各種修辭用的人抓不住重點,後來才後知後覺自己被教訓了。一共三位記者,趙知桑心想,這種方式還不是我這種小蝦米能修煉得到的境界。耳朵卻支棱著,如此精彩的東西,不聽一下,實在可惜。宣傳部的其餘人等隨聲附和。

“領導來視察,去森林公園,不讓放火怎麼辦?領導偏要看篝火晚會,怎麼辦,放唄,啥都沒準備,要啥沒啥,拆了家具給人家踩木板子,就這樣弄篝火晚會。”主任說這話,一本正經地用玩笑的腔調,真真假假就自己猜去吧。趙知桑夾了一筷子青菜,還沒送到嘴邊,沒憋住,手一抖,一筷子菜全撂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