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解釋恰到好處,比之有條有理的分析,更令女孩子信服——少女情竇初開,什麼門當戶對,郎才女貌,往往難動其心。而諸如天作良緣,夢中定情,各種虛妄空談,反倒容易讓她萌生愛意。小雪幻想夢裏天地廣闊,萬物幽美,兩人執手向對,何等的美妙!不覺神醉,含糊問道:“師哥,你夢裏的我,是什麼樣子?”
桃夭夭道:“你穿了很薄的長裙,在草地上麵......”回憶夢中小雪儀態溫靜,與真實的小雪頗有不同,不禁有些惘然。
小雪道:“我沒穿過長裙,那樣好看嗎?”
桃夭夭道:“好看。”
小雪道:“那我穿了長裙在作什麼?”
桃夭夭道:“你在跳舞,跳舞......對了!師妹,你的舞姿美極了,再跳給我看看好麼?”
小雪道:“跳舞?”這詞念來生澀,好象生平頭回聽聞。但此刻她柔情縈懷,桃夭夭提出再難十倍的要求,也會順從照辦。當下摸著石壁站起,抖開衣袖,旋踵伸臂,按照想象中的路數起舞。
她動作笨拙,進退起止全無章法,好在石洞陰暗,構成天然幕布。白骨的磷光忽閃忽隱,宛如點綴天河的群星。小雪穿著桃夭夭的外衣,既長且肥,舞動起來開闔生風。桃夭夭眼前逐漸模糊,仿佛穿越厚厚石壁,望見星河中有一位仙女,在舒袖,在展裙,在翩躚弄姿。他眼底泛起熱淚,心中大叫“是的,是的,就是那樣的景象,無論夢裏還是現實中,小雪就是小雪!”
一個跳的入迷,一個看的癡醉。天若有情,也不忍打破少年的美夢。果然幽音飄渺,一縷竹笛悠悠乎遠,仿佛從天外吹響。不知不覺間,小雪腳步漸合笛音,節奏此起彼應。竹笛音調陡然低落,小雪隨之後退,腳跟絆著一根長骨,撲通一下仰身摔倒。桃夭夭驚覺,問道:“怎樣?”小雪抓住他手腕,道:“你聽!”
洞外樂音至柔至緩,時斷時續,已到了流水無痕的境地。然而此處無聲勝有聲,笛音斷續的空檔,竟是曲子最微妙動人的部分。彼時淒清空靈,令人潸然落淚。忽而笛聲再續,娓娓悠長,好象一位家破人亡的美豔少婦,帶著麻木的眼神,平靜的向人述說自己的苦難。洞中兩人心弦悸顫,腦中浮現出一個嬌柔陰冷的身影。小雪驀地坐直,道:“是葭柔!”
桃夭夭道:“嗯,葭柔在吹笛子,民女們說洞裏常有笛聲傳出,這地洞定是她的藏身之所。”
小雪道:“葭柔沒有血流和呼吸,是姬空行操控的屍形傀儡。還有那個天池血嬰......”
剛說到這兒,血嬰哀鳴驟起,嗚嗚卿卿的,象是孩童受屈向娘親哭訴。那笛音也轉柔和,恰似慈母輕撫愛子,兩者彼此慰籍,漸輕漸低,終至寂然。
小雪道:“血嬰並非受金輪教驅使,卻是笛聲誘來的。它渴望爹娘的疼愛,才會被葭柔的笛音吸引。”心頭微震,父母的疼愛嗬護,自己又何曾體味過?
桃夭夭道:“據那些民女所言,血嬰每次靠近牢房,笛聲總會製止它。這麼看來,那葭柔似乎善念未泯。我記得當初遇到她時,你說她很眼熟,好象還提到唐門,這裏麵有什麼故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