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夭料他們猶存疑慮,笑道:“保護親人是仁者天性,我能體會各位的心情。然則道宗子弟也有拜入玄門的,兩家血脈相連,焉得自相傷損?方掌門的公子就身為丹藥首徒,是吧?這大過年的父子們也該見見麵,敘敘天倫。”尋思方靈寶心憨口快,定會陳述自己闖出鎮妖塔,誅滅武藏丸,斬殺九尾雙魔的大功績,從而堅定四派歸附之念。方衡聞言牽動親情,道:“是啊,兩年多沒見了。他月中托人帶信,說年底忙著閉關煉丹,沒空接待家屬。”
桃夭夭笑道:“父親駕到還閉什麼關?走走,隨我看去令郎!”挽了方衡手臂,開門喚來丹藥弟子帶引。那三位掌門意興甚高,陪同方掌門探視愛子。一群人離了待客室,往逸性穀邊的山崖走來。
先前鎮妖塔崩裂,丹藥首徒的住所被毀。如今奇巧高手原地重建,修的比舊居更為奇特。走到崖前隻見竹枝橫斜,天高雲低,卻不見房舍的影子。四掌門正在納悶,忽聽旁邊丹藥弟子鼓掌打起拍子,唱道:“日照月映神仙府,未明簧中鬼人家”剛唱完前半截,竹林,岩石等景物應聲活動,彎曲著往上卷起,猶如掀開了長寬十丈的門簾,露出一條幽長的青石小徑。
丹藥弟子道:“奇巧門負責修路建屋,在崖上設置了類似‘止僭障’的法障,誦出咒語即可打開。師尊慢行,弟子前頭引路。”剛唱的歌詞竟是開門法咒,四掌門暗歎奇妙,小心跟在桃夭夭後麵。看似短短百步之距,曲曲折折走了半個時辰。兩側仍是山崖風景,隻是日頭越來越灰暗,路邊光點飛繞,宛若千千萬萬的螢火蟲。
桃夭夭笑道:“奇巧門的花樣真有趣。”又走片刻,漸至崖頂,一團濃霧遮繞前方,熒光全都彙入霧中。那弟子停住腳步道:“方師兄閉關前我來過這裏,原有三間房屋的,想是被霧氣遮住了。”
桃夭夭道:“閉關之地設有法陣,這霧氣就是了,靈寶兄的手段未可小覷。”袖子一甩,一道勁風刮開白霧,綠油油的竹屋顯現,外圍是一圈籬笆牆。
眾人走近籬笆,先不進去,站在外邊看屋簷下掛的木牌,歪歪斜斜寫著“鬼人家”三字,正符合咒語所唱。但“鬼”字牌高懸頗不吉利,外加四周陰氣森森,與玄門清肅陽明的風格大異。陳元鼎道:“久聞攝魂道法似邪而非邪,而今一觀果是不凡。”那丹藥弟子答道:“此屋非攝魂門所設,仍然是奇巧門修建的。因方師兄要用陰火煉仙丹。奇巧門的天機師兄特造此居,避開日月光照,取名‘鬼人家’祈引天地陰華,生成陰火來烘燒丹爐。”這弟子修行多年,講起各門法術頭頭是道。方衡不解道:“生陰火煉什麼丹?”桃夭夭插話道:“靈寶兄曾住九陰地宮,用陰火煉得一顆朔陽星。眼下重設這格局,大概想要驗證丹藥門的法理。”
正說著,籬笆門“呀”的拉開,一個矮小身影跳出來道:“是誰啊,誰破了截歲霧陣!我打的他滿地找牙!”稚音悅耳,竟是小頑童唐多多。隻看他兩手高舉掃帚,擺出橫掃千軍之勢。桃夭夭道:“咦,你在這兒幹嘛?”唐多多道:“你在這兒幹嘛?”桃夭夭道:“我找方師兄有事,你在他屋子前幹什麼?”唐多多道:“方師兄找我看門,你在他屋子前幹什麼?”一問接一問,問不出個頭緒。
那丹藥弟子沉了臉:“什麼你啊我的!不懂規矩的小鬼,快給師尊磕頭!”一經喝斥,唐多多認出桃夭夭,丟開掃帚趴在地上,尖聲喊道:“花心大蘿卜師尊,我給你磕頭啦!”桃夭夭鼻子差點氣歪:“花心大蘿卜,好小子,你的嘴可真甜,誰教你這麼喊的?”尋思小孩子再頑皮,也編不出這種綽號。唐多多道:“方活寶師兄在房裏煉丹,我給他守著門口。聽他天天念叨‘師尊啊師尊,花心大蘿卜師尊,你讓我抓破頭皮啊!’我天天聽,就學會了。”
方衡拉起小孩,拍掉他褲腿上的塵土,道:“小兄弟,領我們去見方師兄好嗎?”唐多多道:“你是誰啊?”方衡道:“我是方師兄的爹,他閉關煉丹藥,怎麼找你這小娃娃把守丹房?”唐多多回身往院裏走,說道:“方師兄這次煉的丹叫‘愛你天荒地老丸’,他說成年男女靠近丹房會壞事,才要小娃娃當看守。哦,屋子外的截歲霧陣不通光,大人沾著就會暈倒,可是剛被一股風吹散了,是你們破掉霧陣的吧?”
他腿小步短,嘰咕半天沒走過庭院。眾人先跨上石階,推開門板向裏瞧。隻見堂屋油燈高懸,方靈寶坐在板凳上,手捧臉盆大的飯缸,一邊扒飯,一邊死盯著牆角。方衡見了兒子心潮起伏,走上前輕喚靈寶。方靈寶隻嗯嗯兩聲,眼皮都沒霎一霎。唐多多跟進來大喊:“方活寶你爹來啦!”他才猝然驚醒,放下筷子騰地站直,瞪眼嚷道:“啊,爹,爹是你……”一開口,滿嘴飯粒亂噴。方衡正湊到近前,登被噴了個滿臉星鬥,慌忙撚起袖子擦拭。方靈寶哇哇大叫,兩手隻在他老子頭頂亂抹。眾人忍笑拉開父子倆。陳元鼎道:“世兄不必驚慌,令尊在此,快別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