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那分身停手了,“孩兒”兩字入耳,桃夭夭腦中舊景忽閃,毛人小孩充滿恨意的眼神又出現了。恰似當頭潑下一瓢冷水,登將狂燒的殺意澆滅。他頹然鬆了勁,宇宙鋒收進手心,搖晃的地麵漸歸平穩。翅鱗兵乍逢生機,爬起來發足逃向遠方。
桃夭夭佇立許久,凝如石像。一塊泥土從天空破洞落下,“叭”的砸中頂門,驀地驚覺“我說過不用宇宙鋒亂殺,怎地自己又破了戒?”轉頭茫然四望,大地殘破冒煙,天穹千瘡百孔,泥塵紛墜,火流淌冰,一派末日的景象。桃夭夭憮然尋思“翅鱗族千萬年都那麼過,它們仁與不仁,與我有何幹係?”收了法天象地功,召回分身合體,繼而想到“殺毛人,殺翅鱗族,我答應夜兄弟調和兩族,可兩族都快給我殺光了,我到底幹了什麼?”念及夜千影,心情稍感平靜。暗運靈念遙測,那小孩仍臥在鋪上,負責看護的分身蹲坐旁邊,姿態篤穩,較前兩次全無改變。
桃夭夭忽覺不對勁,每次見夜千影都在睡覺,竟象是一睡不醒了。若遇異常情況,分身當有反應,怎地總坐著不動彈?桃夭夭思之心緊,暗叫“不好,出事了!”當即駕雲禦風,飛回陽春白雪居,到門前召收屋中的分身,豈料連續幾次收功,就是沒法把分身收回本體。
桃夭夭驚出一身冷汗,分身放出收不回,可謂前所未遇的怪事。他疾步衝進棋室,看那分身和夜千影安然坐臥,凶氛妖氣皆無,側頭想了想,猛地探手抓去,“嘶啦”兩聲響過,象抓破了紙張。再一瞧,哪有分身和夜千影,卻是一幅橫立房中的圖畫!畫上人物景物光線齊俱,描摹夜千影安眠,分身靜守的場麵,物影明晰,巨細井然,神氣形容無不惟妙惟肖。桃夭夭兩把將畫紙撕碎,怒極笑道:“妙曇!畫仙!哈哈,我真是低估了你!”稍待心定,搜遍前後各屋,均是空空如也,夜千影顯被妙曇擄走了。怪的是分身一並失蹤。如果單靠畫圖製造假象,絕難阻止分身與本體靈念互傳。妙曇不知用了什麼奇術,竟使分身完全脫離了本體的控製。
桃夭夭走出陽春白雪居,仰頭合眼,凝思了片刻,喃喃道:“輕敵啊輕敵,昆侖派垂名仙界,幾與天山仙宗比肩,我怎可輕視……”睜開眼冷笑道:“但憑這手就想走脫,未免也把峨嵋派小看了!”蹲腿單掌按地,右手兩指點戳額間,叱道:“開!”打開了冥獸的地藏眼,左掌旋轉,地氣隨勢環繞,登將分身的方位察到。
冥獸恒羅專司追索亡靈,地藏眼捕捉魂跡,指掌接地稱“撥坤輪”,調運地氣鎖定魂魄位置,兩種法術同為冥獸的特有。當日鎮妖塔百萬妖靈遭屠,冥獸也在之內。桃夭夭殺此妖奪其法,此刻使開效用加倍。他的分身帶了少許元神,可歸於遊魂一類,用此法搜索正合適。須臾行功已畢,分身的下落已了然於胸,桃夭夭道:“可笑啊,拐走夜兄弟,勾走我分身,昆侖高手本事了得,卻把老窩丟棄了。”縱起半空,一掌扇倒陽春白雪居,騰雲翻身,越過山脊直撲深峽。
按來時的地形,陽春白雪居修建於山脊,一邊朝向修羅川荒原,一邊毗鄰河穀。那河水逆地勢倒流,顯是施了法術的奇境。桃夭夭飛行少刻,忽見前方高嶺突峙,河流向上飛瀉,分作五條瀑布,亮閃閃掛於懸崖正麵,恰似五根係天的銀練。崖頂中央綠洲萋萋,裏許寬的平地生滿林木。桃夭夭按雲降落,腳剛沾地,便即綻舌大呼:“昆侖派的四眼婆娘,快把夜千影交出來!”
林間“叮咚”兩聲琴音,有人應道:“雅客降趾,何不先聞清奏。”
注:中國古代的“三易”,分別是連山,歸藏和易經(易經又稱周易),是我國古人對天地萬物演變規律的認識與總結。其中連山傳於夏代,歸藏傳於商代,兩種易理都已失傳。後世對連山,歸藏有種種猜測,各家說法不一。本書多以《周禮.春官宗伯》“三易經卦皆八,其別皆有六十有四”為據。
普遍的觀點認為,連山,歸藏始於社會形成初期,人類力量很弱小,因此均強調“天地”的作用,主張順應天地自然。到了《周易》社會發展,人類力量壯大,將人和天地相提並論,開始強調“人(仁)道”,這也是孔子編注易經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