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隊行經長春麓時,正迎著五台青城幾派。一名騎者下馬詢問,燈光射來,身上錦袍燦爛,似乎是隊伍裏的頭領。何兆基等人迎上談洽,三言兩句,兩方很快合為一路。峨嵋眾徒耳目靈敏,遙見那頭領連說帶比劃,何兆基,周尚義連連拱手,神色越來越是謙恭。順風傳來周尚義的話語:“久仰大名,久仰大名,武陵龍家的名頭,何師兄少有耳聞,但川湘豫黔鄂皖六省商會官場裏是響當當……”
頭領客套幾句,壓低嗓門嘀嘀咕咕,話音雖低,峨嵋眾徒還是聽了個大概,心想“來的是武陵龍家,果不出所料,他們跟昆侖仙宗有關。”聞訊龍家主人乃昆侖仙宗首腦,何兆基瞠目咋舌,也是慘敗後神昏意亂,一派宗師威儀喪盡,隻顧彎腰作揖:“昆侖仙師駕臨,恰似撥雲見日,萬望仙師為我們做主。”機謀城府拋到九霄雲外,急急的講述敗給峨嵋派的經過,央求昆侖仙師扶正滅邪,伸張正義雲雲。那頭領道:“盡可放心,我家主人一力承擔。”一群人邊走邊談,馬隊迤邐,接近試煉場邊際。
歐陽孤萍冷笑道:“何掌門又找到靠山了,病急亂投醫,居然給土財主當奴才。”蘭世海疑惑道:“是啊,武陵龍家和仙宗有牽連,可上山來的都是些凡夫。”黃幽忽問道:“武陵龍家是來找龍師妹的麼?”李鳳歧眉頭一皺,一揚胳膊,作了個噤聲手勢。
正當此際,馬隊進場分列兩邊,內中三騎品排而出,有人叫道:“狗屁峨嵋仙境,大娘說的那麼玄乎,到這兒看破破爛爛象座亂墳崗。”語氣傲慢,尖銳直似刮鍋。
這天頻經衝蕩,峨嵋試煉場已是坑窪遍布,土焦煙橫。逢當馬上騎者批評,立即有三十多名侍者滾鞍跳下,開箱子拿笤帚打掃地麵,鋪設地毯,搭起避風的帷幔。手腳老練麻利,顯是做慣了勤務。須臾布置停當,雖不及清昴聖壇潔淨,華貴猶有過之,配上刀馬環列,頗似皇家圍獵的場景。等到眾侍者退走,三名騎者方才下馬,左首那人還在罵罵咧咧:“大年夜爬荒山受風寒,還說領略仙境風光,這麼破敗領略個屁……”燈火掩映,其人白麵粗眉,年紀二十來歲,手搭額前仰頭道:“鬼地方好邪門,冬天打雷打閃,莫不要下雨?”雲深處悶響隆隆,光團時隱時現,那是遊星鬥和班良工正在天頂決鬥。
右邊騎者道:“二弟不要怨天怨地了,咱們跑遠路吃苦頭,說到底是受那死丫頭帶累。”此人黑胖聲粗,恰與白臉青年相襯,五官有些相象,朝中間的年長者道:“還勞動爹爹親自尋找,那丫頭專會惹禍,抓回去非得揭了她的皮不可。”年長者喝道:“休得多嘴,你大娘大爺在後邊,聽見了什麼意思!”近侍擺上馬紮,三人按膝坐下。
太皇精舍之中,侯天機問道:“來的是武陵龍家麼?那三人象是父子,龍師妹可認識……”一轉頭,隻見龍百靈麵色煞白,低聲道:“萬乘大哥,千壽二哥,還……還有二叔。”侯天機意待詳問,又看桃夭夭表情木然,似乎目光凝固了,心裏一驚,忍住了話頭。
桃夭夭心裏翻騰如沸:“到底是來了,為什麼要來,為什麼……我為什麼要逃離龍家,我究竟在逃避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