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聲一起,龍家兩少如夢方醒,抱著腦袋撒腿往回跑。
龍靖坤也唬的膽寒,兩兒跑到跟前,一手抓一個,跌跌撞撞連退十餘步,幾乎退進了歸遠幡方陣。裏邊喝道:“住著!”口氣異常嚴厲。龍靖坤打個激靈,勉強穩住了腳跟。宓文妃道:“平日裏隻會作威作福當老爺,稍有危險跑的比兔子還快。哼,龍家老二這點出息,給我站開些!”龍靖坤麵紅耳赤,當著仆從挨訓,可謂奇恥大辱。但他平生最怕這位大嫂,不敢出言申辯,含羞帶憤的站到一邊。周尚義這會兒哭昏了神,弟子半扶半拖帶到後邊,前後左右再無半點嘈雜。稍頃,宓文妃續又開言,幽渺的話音隨風傳來:“桃夭夭,你終於肯出來見我了。”
桃夭夭一窒,竟不知如何回應這句話。剛剛殺伐決絕,忽然間方寸大亂,想好的申斥之辭忘的精光,憋了半晌道:“我寧肯一輩子不見你。”
宓文妃道:“為什麼?”她一直氣高語兀,對談問答都帶著輕藐。此時三字卻分外痛切,好象活生生從髒腑裏掏出。桃夭夭愈感窘促,久存的疑思盤繞心間:為什麼躲著她,為什麼要恨她,為什麼又會怕她……宓文妃道:“是為吃飽穿暖?是為起居舒適?還是因為給你訂下了一個聰明美麗的小媳婦?”這幾樁實是給桃夭夭的好處,絮絮反詰,哀苦竟勝於責難。眾人聽呆了,驚詫天文首座竟會傷感,忽而發覺她原來也是個女人。
桃夭夭怒道:“是因為你狠毒無情,對親生女兒那般冷酷,我恨不能……永遠不要跟你見麵。”宓文妃喃喃道:“對親生孩兒冷酷,無情…….不錯,說對了,天文宿首座乃是仙宗首領,本來就沒有世俗凡人的感情。”淒涼漸去,又恢複了嚴冷的語調。
桃夭夭定了定神,暗中理出頭緒,正色道:“龍夫人,你殘害我親娘一節,原本是要找你算賬的。但現今我同你女兒兩情投合,願修白首之好,過去的舊賬就算勾銷了。因我母親身子不適,請你即刻下山,容我慢慢向她解釋。”言及於此,腦海中浮現那小毛人充滿恨意的雙眼,尋思仇恨起自蒙昧,盤根錯節冤冤交纏,哪裏能算得分明?不如淡而忘之,至少能撫慰靈兒心裏的創傷,她被母親視如草芥,若再遭情郎拋棄,那也太淒慘了。又想若非曆經刹夢國的血腥戰爭,大概很難生出這樣寬宏通達的感悟,續道:“於私事,便是如此了結。公事呢,昆侖峨嵋宗派紛爭,龍夫人若以昆侖首座的身份挑戰,現下我是峨嵋師尊,理當由我奉陪。我們兩人一決勝負,免得雙方門徒多有死傷,你意下如何?”朝前跨出數步,右臂橫擺,一股勁風將峨嵋眾徒向後移開。
宓文妃笑道:“於公,於私?嗬嗬,你是兩頭糊塗,卻還在這學人講大話,充英雄。”
桃夭夭道:“請教其詳!”宓文妃道:“昆侖峨嵋兩派宗旨抵觸,礙著天山神木宮主和本派幾位前輩的調和,忍耐千餘年未起爭執。而今昆侖仙師廣布諭告,邀約昆侖諸仙清除峨嵋派。諒你小小少年,如何化解這千年怨結。縱然修成些本領,智機戰略還差著老遠,不自量力強出頭,送了小命也是糊塗鬼。”略停半瞬,又說:“若論私事,你也是含糊其辭,我來問你,既要娶我女兒龍百靈,那東野小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