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李二河,出生在中國北方一個偏僻的小村子裏。據說我名字的由來是我的父親從一張舊地圖上找到了一個叫“二河村”的地方,家裏祖祖輩輩都是麵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把式,識字不多,可能我的父親就認識地圖中的“二河”兩個字吧,如此便草草的決定了伴隨我一生的名字。我膽子很小,經常沒有緣由的被家裏養的大公雞追的滿院子哭喊著跑,至於村子裏孩童的基本活動,上房上樹、下河摸石頭等等我更是萬萬不敢的,所以同齡人很少和我在一起玩。
村長是一個王姓老頭兒,40出頭的年齡看起來像60幾歲一樣,別看老頭兒成天眯著眼睛笑嗬嗬的一臉慈祥的樣子,眼光卻是毒辣的很,他幾乎傾家蕩產的把自己的兒子送到了城市裏去讀書,據說這在村子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畢竟這種偏遠的村子裏“讀書無用論”還是很盛行的,村民們守著自家的幾畝地能夠不餓肚子就已經很滿足了,讀書對於他們來說完全是糟蹋錢財,但是這種想法在王老頭兒的兒子回村的那一天徹底破滅了。
村長的兒子在1990年完成學業回到家鄉,我清楚的記得他回村的那天,村子裏幾十號男女老幼彙集在村口等他,村長的兒子叫王明,高鼻梁大眼睛,高高大大的身材和王老頭兒沒有一點相像的地方,村子裏難得出這麼一個人物,就像古時候的狀元郎一樣,幾年沒見到兒子的王老頭兒激動的是老淚縱橫,村民們神經大條的無視父子相聚的畫麵,圍起來問東問西,王明先生看到這麼多人圍著他嘰嘰喳喳的也是倍感無奈,索性把他的大書包往河邊一放,坐在那裏和村民聊了起來。至於我為什麼稱呼王明為先生,後麵會有解釋的。
“城市裏的條件確實要比村子裏好的多,生活也相對來說好上那麼一點……”王明先生坐在那裏繪聲繪色的說起他在城市中所接觸的一切事物,比大樹還高的樓房,各種商品應有盡有的百貨商店,四個大輪子行駛的汽車等等無一不衝擊著我幼小的心靈,“城市裏的工廠也在招工,工作比起農活來說倒是輕鬆不少,新工人一個月怎麼著也得有百八十塊錢的收入吧……”顯然,比起城市裏的建築,父輩們更關心的是錢的問題,在90年,種地一年也就那麼幾個錢,月工資幾十元對我們這個村子來說基本等於“奔小康”了。
“王家小子,工廠真能一個月給那麼些個錢?”
“老董叔,這我還能騙你不成,我讀書勤工儉學的時候沒少打聽這些事情,這還是咱們河北省,外麵給的更多,聽同學說上海那邊一個月給幾百塊呢。”王明先生一邊給村民遞煙一邊笑著對村民解釋道。
“那可真的比種地強太多了。”
“是啊,一個月就幾百塊,咱們種地一年才掙幾個子兒?”
……
就在那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有了去城市打工的想法。那個年代,人人都是“莽夫”型實幹派,真的是說幹就幹,根本不考慮後果和可行性,一人張口,全村呼應。
“我也得給我家小子丫頭攢點老婆本和嫁妝啊。”
“大不了再回來唄,磨破兩雙鞋的事兒,我家婆姨熬個大夜就做出來了。”
“回家收拾收拾,趕明兒個咱一起去。”
“行啊,那我也去。”
……
我的父親叫李連生,村子裏子女多是福,所以給我父親起這麼一個名字,可天不遂人願,爺爺奶奶就父親這麼一個孩子。
“連生啊,你和英子在外可要照顧好你們自己,太苦就回來,咱不爭那些,平安是福……”相比起奶奶滿是擔憂的話語,爺爺倒是豁達的多,“你們兩口子經常來個信兒就行,二河我幫你們帶著,接走還是留村裏以後再說。”其實那時候我不太懂這些,作為一個五歲的孩子,每天我腦子裏想的都是怎麼教訓院子裏那隻雞或者明天母親給我做什麼好吃的,哪裏會關心大人們聊天的內容,直接無視了屋子裏嚴肅的氣氛,跑到院子裏獨自玩耍去了,我記得那天晚上,父親偷偷塞給了我五角錢巨款,母親久違的緊緊抱住我……
作為小孩,最大的好處就是每天可以睡到自然醒,然而這一次的自然醒讓我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是被鄰家小孩的哭聲吵醒的,我還以為他嘴欠,大早上的就吃了頓棒子燉肉,但當我從爺爺奶奶的口中得知父母離開了村子,跑遍院子所有角落也沒有看到那兩個熟悉的身影的時候,我也哇哇的大哭了起來,村子裏到處都彌漫著小孩的哭聲,這種情況持續了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