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卻從未想過自己會陷入如此窘境。身為曾經天帝的護衛,他承擔著整個仞利天的安全,身手自然不在話下。
然而在北冥海底他卻像是落敗的喪家犬。
這全都拜眼前的怪物所賜!
身軀足有三四層樓那麼高,酷似長著白鯊頭顱的水怪,渾身漆黑,背脊上伸展出長滿倒鉤的觸手,足有人大腿那麼粗。
它血紅的眼睛如盤,凶惡冰冷的目光昭顯它毫無情感可言。
玄卻靠著石壁,他在一處寬敞的深穀下麵,最上方懸浮著點點幽光,那是用特殊材料製作的燈籠,專門在水下照明用。
它們就像落入海底的明月,將這穀底映照得清幽。
這裏是修羅族的墓地,這四周高高的石壁上都是層層懸棺。石刻的棺槨鑲嵌著族徽,曾經鮮豔奪目的睡火蓮已經蒙上厚灰,到處攀爬暗青色苔蘚。
它們一具具往上,永遠長眠在黑夜中。
深穀中心有祭台,是用來祭拜亡靈的。修羅族認為王是從他們當中走出去的,在死的時候就要重回到他們當中來,這樣一族才能永遠凝結一體。
若藍原本不應該葬在這裏,她嫁給玄卻,理應同他葬在一處。然而那件慘劇發生後,荼翎因愧疚移情,恨玄卻沒有陪在妹妹身邊,而執意要將若藍帶回來安葬。
而玄卻亦明白,不管自己當時在不在都沒辦法救若藍。他同樣痛苦不已,對荼翎的要求沒有任何異議。
他得知那個唐心手上有戴著相差無幾的手鐲後就急急趕來。一來他不能容忍有人打擾若藍安眠,二來他也必須在荼翎知道前解決這一切。
若藍他已經辜負,不能再失去自己的至交好友。
隻是他剛剛查看就出了問題,獒鯨獸突然襲來讓他受傷不淺。
這怪物一般潛伏在海底更深層的鬼蜮裏。此時衝上來襲擊他似乎像是個意外巧合。玄卻內心卻有種直覺,這都是安排好的。
水月那個混蛋或者正在不遠處欣賞他的窘境。以此來滿足他變態噬虐的心。
無論如何,他必須從自己出去。
玄卻望了眼層層石壁,若藍的棺木他並沒有找到。他確信自己沒有記錯,那是他妻子的棺槨,他就算忘記自己也不會記錯。
隻有一種可能,若藍的棺材已經被人帶走了。
他必須要找回來!
頭頂慢慢籠罩下陰影,獒鯨獸的身形緩緩出現,圓盤般的眼珠一轉,瞪視著暫時躲避休息的玄卻。
毗沙門天王勾唇一笑,衝上邊招招手:“來吧!夥計,你會後悔的。”
與毗沙門天王想象有所出入,水月並沒有在旁窺探玄卻的窘狀,而是療養傷勢。
他坐在某處高樓大廈的頂上,胸口的撕裂傷縱橫交錯,看起來觸目驚心。
隻是與這些傷口相比,水月神情卻冷漠得多。他仰頭灌下一口酒,眼神迷離。
回憶如果是片汪洋,對他來說就是冰封千裏的死海。在厚厚的冰層之下隻有漫無邊際的黑暗。
某些細小的記憶碎片像是銀色小魚,偶爾浮現,隔著厚冰隻能窺探見些許。
而在這沉浮的黑冰當中,隻有一抹流光讓他念念不忘。
那就是若藍。
“你等著,我知道你最愛親人就是你的哥哥。我會讓他付出代價的。”水月沉默片刻,嘴角的笑容溫柔盈盈:“然後,別急,其實我也愛他的,他是你的哥哥。我會殺了他,讓他去陪你的”
他邊說邊撫摸著捧在懷裏的頭骨,如同對待自己的情人。
骷髏深黑的眼眶裏突然湧下滴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