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辭笙抬眼看她, 她眼神堅定地站在那裏, 白色的燈光下仿佛有金屑掉落下來, 從她的身上飄落到他的眼睛裏，亮得他眨了眨眼睛。
“你是誰？你憑什麼站在這裏教育我？”
宋辭笙喉結上下聳動, 眼神冷了幾分，疲倦地說, “媽，我送你回去吧。”
還沒等她發怒，他又說，“您每次見到我說的都是一樣的話, 何必重複, 你累我也累。”
話語從她的嗓子裏竄上去又被壓了下來, 宋母最後皺著眉看著他，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變了，你以前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
可不知從哪一天起，他再也沒有順從過她的意願。
宋辭笙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傷心往事，眼神微閃，聲音微啞地問，“還有別的事嗎？”
宋母也不想每次都這樣不歡而散, 可是看到他那副模樣總是能氣得心梗, 現在他都趕自己走了，她自然沒有留下來受冷臉的道理，於是一言不發地摔門離開。
“砰”的一聲讓佟桐顫了一下, 她有些後悔自己剛才的衝動，不安地問，“我是不是加劇了你們之間的矛盾？”
“她以前每次來都會摔玻璃杯，這次倒還省錢了。”宋辭笙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
佟桐難以想象那樣的場景，她家庭關係和睦，雖無法感同身受，看他的目光卻多帶了幾分憐憫。
宋辭笙觸著她奇怪的目光之後皺了皺眉，抬起手掌將她的腦袋往後推了推，“做什麼？”
她從自己的幻想裏回過神來，撇了撇嘴也不作聲，光用一雙晶亮的眼睛看著他。宋辭笙偏過頭撩了撩唇，忽而又轉過來掃了她一眼，咽了咽唾沫狀似無意地問，“你覺得我變了嗎？”
“嗯？”佟桐抬著頭看他，思考半晌而後真誠發問，“不了解你的人怎麼能判斷你變沒變呢？”
他長而密的睫毛在光影下如同翻飛的翅膀，形狀好看的唇輕輕抿了抿，像是突然有什麼重擊了他的靈魂，讓他一下子恍然大悟，接著釋然開來。
或許，正是因為從沒有真正地了解他，才會失望地說自己變了吧。
宋辭笙微垂眼瞼，“你不了解我？”
佟桐搖了搖頭，她對他，無論如何也談不上了解。
他並沒有失望，眼裏倒還染上了幾分色彩，喉嚨裏溢出笑聲來。她這個人還真奇怪，明明說對他不了解，怎麼剛才敢在他母親麵前為他辯解？
“那我現在給你個了解我的機會。”宋辭笙的臉龐被白色燈光照得柔軟，語氣沒有了平時的鋒利，“你可以問我三個問題，我一定認真回答。”
了解他的機會？佟桐心頭一顫，眨了眨眼睫思考了好半晌還是不知道問什麼，隻是一味地看著他。
像是深林處飲溪的小鹿突然被驚動回頭望過去的眸子。
宋辭笙腮幫凹陷，舌頭抵了抵下顎，聲音淡淡的，“不問就算了。”
佟桐急忙問，“你當初是因為什麼才拍戲的？”FontPackageSwiss
第一個問題意外地將宋辭笙難倒了，那是多年來隱藏在他心中的往事，他從不將那些東西袒露給外人看。他那樣內斂的人，展現給外界的永遠是優秀驕傲的一麵，脆弱和傷痛仿佛從來都不存在。
他猶豫了一下，甚至咽了口唾沫，眼神晦暗幾分，到底是不願意敷衍那雙晶亮的眼睛，“大概是因為厭倦從前一成不變的生活。”所以想在不同角色中尋找自己的歸宿。
後半句話他沒說出來，那麼矯情的話他總覺得說不出口。
“為什麼？”佟桐忍不住問。
宋辭笙喉結聳動，眼睫微微顫了顫，說，“這也算一個問題，你確定要問？”
“那我換個問題。”佟桐一下子就放下了自己的好奇心，“嗯……”
她想了半天，最後唇角輕勾，“剩下兩個問題還是留著以後該用到的時候問吧。”
宋辭笙眼睛微眯，機靈鬼。
佟桐想，她是不夠了解他，但她從他的采訪為人處世中已經了解了太多，剩下的那些不如靠自己慢慢去發現，那樣的過程就像是順著酒香去尋找一家古老的酒肆一樣美妙。
兩人聊了一會兒才發現晚飯還沒做，宋辭笙擰著眉頭進廚房忙活起來，不一會兒桌子上就多了幾道熱氣騰騰的菜。
佟桐身子往前傾了傾，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開動，但是又顧及禮數所以抬起頭看了眼宋辭笙而後彎起眉眼笑了起來，咬了咬嘴唇等著他入座。
宋辭笙看著她那副模樣，突然像是寒冬喝了熱湯一樣溫暖，他坐下一言不發地吃起飯來，沉默了好長時間拿著勺子的手忽然頓了一下，“工作室最近準備簽一個新人。”
佟桐不知道他為什麼說起這個，想來與自己無關，因而隻輕輕點了點頭，“那很好啊。”
宋辭笙一下子卡住了，他盯著佟桐看了好久，不明白她這個話癆為什麼突然沒了下文，他咳了一聲，似乎是在緩解自己的尷尬，佟桐奇怪地抬起頭看了他一眼，“你不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