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莫裏森(1 / 3)

上議院的牆壁、掛頂上的白蠟燭座有如無數小型太陽,通明地照亮這個環形大廳。環形大廳不算大,剛好容納柏多爾王國的五個地區十三郡八十五位領主。領主們默契地以地區分布就座,由坐席台所對左邊的東部海濱地區到右邊的北方凍土高原,中間留在中原的河穀流域。

燭光並未帶來暖意。國務大臣莫裏森漸漸地察覺到冷意從後背的脊梁湧上。並不是說他的年齡弱不禁風,雖說現年六十五歲,他的腿腳比先前更有活力,喝的咖啡一夜比一夜多。

“棄權。”上議院議長布林頓唱票,他舉高那張不記名的票單示眾,然後遞給莫裏森複查。

“棄權。”

“棄權。”

“棄權。”

“棄權。”

接連五張的棄權票。莫裏森把空無一字的票單放進一旁的火爐,付之一炬,化為不可再查的灰燼。

“帕特裏克公爵。”布林頓唱票。隨之他背後五步之遙的助手兼計票員記錄票數。兩塊一黑色一紅色像是棋盤的黑色票倉板高懸牆壁,中間是王國的藍月旗。票倉板頂頭清楚地用金色大字寫上王位候選人的名字,下麵縱橫交會的點鑽出了圓孔,每行五個,算起來有十排,總數為五十個。

莫裏森轉過頭看了一下。不用戴上他的金邊老花眼鏡,也可以看到被暗稱作“未來國王的力量”的票旗圓筒,未放置的藍月旗比插在旗杆欄的更多。選舉前兩輪候選人票數相當,難以分出勝負。第三輪了,這是個清晰的信號,領主們用約定俗成的方式表達他們對選舉的厭倦。

莫裏森了解領主們的想法:他們希望盡快離開藍月皇城。倒不是說皇城籠罩在國王的視線之內,威嚴幽深,莊重冷峻,其實流淌萬年之久的藍月河從城中穿過,沿途風光旖旎秀麗。也不是領主們要回去經營他們世襲或是分封的屬地,必須殫精竭慮和日以夜續的管賬。比起待在上議院進行煩悶和看不到結果的選舉,莫裏森認為領主們更樂意花時間喝酒作樂,或野外打獵,或幽會情婦。

“棄權。”布林頓唱票。

莫裏森打開懷表,離明天還遠,隻差三個時辰。他掃視諸位領主,有人麵露倦色打折哈欠,或是交頭接耳,或是雙手支在顎下沉思,甚者低頭深睡發出鼻鼾聲。莫裏森理解他們。自接到國王的死訊趕往國都,最遠的暮光城如果能在三天內必須感謝寒冬未至,而其餘地方兩日的舟車勞頓必不可少。

唯有帕特裏克公爵和貝克公爵,他們各處坐席一方,看不出疲倦之意。國王之位是永載史冊的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人,人,還是人,集合一起叫做一群普通的人。彼此之間的區別除了長相、身高、頭發的顏色、所穿的衣服,還有內蘊的才華。即便是身居高位,位極人臣,最終仍叫做人,和普通人無二。唯有登史造冊方才出眾,足以讓後世永記。

總票數八十五張,目前為止棄權票有二十一張,將近四分之一。帕特裏克公爵的票倉版插上二十麵藍月旗,貝克公爵落後一票。莫裏森心算之後低語布林頓,“往下他們兩個人的票數難以過半。我提議提前公布選舉結果。”

“我的職責是把票唱完,公布選舉結果。”布林頓冷淡的聲音和他毫無表情的臉一樣,似乎喜怒哀樂與他絕緣。

“貝克公爵。”

“棄權。”

“棄權。”

“帕特裏克公爵。”

“棄權。”

“帕特裏克公爵。”

“棄權。”

“棄權。”

“貝克公爵。”

………………..

一切盡在莫裏森的意料之中。兩位候選人的票數不說超過半數獲勝,單是與先前相比更低。

“現在公布投票的結果。帕特裏克公爵二十九票,貝克公爵二十九票,棄權為二十七票。根據《王權法則》第二章第三條‘王位繼承人的候選得票比例應占投票總數一半’,我宣布此次投票結果無效。另外,我作為上議院院長,有責任和義務提醒各位領主,現在開始進行第四輪投票。”布林頓的話像是一個字一個字,有節奏地從嘴裏蹦出來。

“布林頓大人,一定要今夜選出來嗎?都夜深了,不如改明天。”領主中有人提出異議。

“根據《王權法則》第五章第一條‘王位繼承人必須在前任國王病逝後的六天內選出,內亂、交戰情況,敵國入侵情況下同樣有效’。此刻將近第七天,容不得拖延。”布林頓如此回應。

莫裏森深悉布林頓。他不但可以把《王權法則》流利地背出,而且通曉條例在那一頁。“我知道諸位同僚累了。我也一樣。隻是為了王國的光明未來請你們多擔待一會。布林頓議長,不如休會半個小時,他們也好斟酌下一輪的候選。”

“休會半個小時。”布林頓接受了莫裏森的提議。

領主們表達出如釋重負的神色。半個小時的休息,半個小時的商榷,莫裏森不敢保證領主們是否達成一致。隻就目前的形式判斷,下一輪的選舉會出現更多棄權票。然後再是下一輪,直到天明,直到領主們想要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