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那就讓皇長子隨你去吧。”李選侍信以為真,將朱由校交給了王安。
王安喜出望外,立刻拉朱由校衝進暖閣,奔向外廷。
“看王安這慌慌張張的樣子,怕是上了王安的當,李進忠,你們速去將太子追回。”李選侍突然感覺自己上了王安的當,馬上派李進忠等眾太監猛追出來,要朱由校回乾清宮,不讓出大門。李進忠嘴裏喊著“哥兒回來!哥兒回來!”一直追到外廷。
“萬歲!”眾大臣一見到朱由校,馬上跪倒一片,高聲呼叫。然後,急忙起身簇擁著朱由校登上了禦輦,直奔文華殿。
“不敢當!不敢當!”朱由校連聲說。
“李進忠,你公開阻擋聖駕,該當何罪?”王安一聲大吼,李進忠和其他太監嚇了一愣。
楊漣、王安等人乘機奮力推開眾太監,親自保駕護行。劉一燝和英國公張惟賢分居左右,連扶帶推,擁著朱由校大步往外跑去。
剛剛跑到乾清宮大門外,李進忠帶著眾太監又追了上來,緊緊拉著朱由校的衣服不放,一定要他回去,並嚎叫:“你們要把皇長子挾持到哪裏?”李進忠因用力過猛,把朱由校的衣袍扯斷了一角,以至於他自己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
楊漣衝地上的李進忠嗬斥道:“你們不要助紂為虐,為虎作倀!”他一麵怒斥,一麵和眾大臣一起把朱由校抱進轎內,迅速轉過內左門,經察樓、文樓,直奔文華殿。
文華殿內,劉一燝等眾臣爭分奪秒地冊立朱由校為太子。
“李娘娘要太子爺回乾清宮有話兒說!”上午九時,諸大臣剛剛行禮完畢,李選侍又派人來三番五次地糾纏,要朱由校回乾清宮。
“文華殿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將太子爺先移居到慈慶宮吧!”諸大臣見形勢如此,經過緊張商議之後,於上午10時過後,采取嚴密的保衛措施,把朱由校護送到了慈慶宮。慈慶宮,本是皇太子東宮所在地。把朱由校送到慈慶宮,也就包含著正位東宮的意思。
周嘉謨當著眾臣的麵囑咐朱由校說:“今日少主之身,就是國家百姓托重之身,不可輕易行動。就是每天到乾清宮哀悼先帝,也必須等待各位大臣到齊以後才能出發。”
朱由校曆來害怕李選侍,忙頻頻點頭答應。朱由校本人對李選侍一貫的做法很是厭惡,也不願回去。李選侍“挾太子以令諸臣”的企圖落了空。朱由校為什麼非常厭惡李選侍呢?原來,早在朱常洛為皇太子時,她就恃寵驕恣,屢次打罵皇太子才人、朱由校生母王氏。王氏為此憂憤成疾,鬱鬱而死。她臨死之前曾說過這樣的話;“我與李選侍有仇,負恨難伸。”王才人死後,朱常洛令把朱由校和朱由檢托給李選侍照管。此時,李進忠見李選侍勢大,也連忙投靠了過來,李選侍見他十分有心計,便高興地接納了他。李選侍為了控製朱由校,要他和自己住在一起。朱由校以“親疏自有分別”為由,拒絕了她的要求。李選待十分氣憤,規定朱由校每天必須按時向她行一拜一叩頭禮。她有時在朱由校跪下叩頭後,遲遲不讓他起來,自己卻翹著二郎腿洋洋自得地飲茶。連宮中的宮女們見了也十分氣憤,但誰也不敢說。後來,客印月知道了這一情況,她對朱由校說:“小爺,你去對太子說,就說一個人去請安害怕,一定要我跟著一起去,不然就不去。”此時,朱由校已十三四歲,腦袋能轉的過來,就在他父親麵前哭鬧,沒有客巴巴帶著,就不去請安。朱常洛答應了,以後,客印月就帶著朱由校每天去見李選侍。李選侍果然不敢再侮慢他。為了防止朱由校了解自己迫害王才人的罪行,李選侍禁止王氏的舊人與朱由校往來,違者立即逮捕、拷打。這些事情,朱常洛也都清楚,但他從不訓斥李選侍,隻是勸慰一下朱由校而已。
劉一燝還不放心,又轉身對王安說:“今主上年幼,又無母後,外廷有事,我擔著;宮中起居,你們可不要推辭自己的責任。”
楊漣站在一旁,也再三叮嚀宮中守衛人員:“外麵的事緩急,由各位大臣處理,保護皇長子的重任則全靠你們啦。”
“各位大人放心。”王安鄭重地說,“有我王安在,就有主公在!”眾大臣這才拜別朱由校。
離開慈慶宮以後,各位大臣不顧饑餓和勞累,又緊急回到文華殿商議朱由校何時登基問題。
“我看應該趁熱打鐵,於今天午時即位。以前孝宗皇帝逝世以後,武宗皇帝立即登位,現在太子幼小,國事複雜,應該比武宗皇帝更及時地即位。”
“最快也得到初三日。今日剛剛移居慈慶宮,明天禮部準備一下,後天,也就是初三日行登基大禮,比較合適。”
“初三日也太倉促。如今先帝死而未葬,喪葬大禮不容草率。”楊漣做事一向風風火火,喜歡快刀斬亂麻。這天,他卻變得有些不同,猶豫不決。
“皇長子速登大位,可以定天下,安人心。”有人不同意楊漣的意見。
“安定不安定,不在登基早晚,處理得當,一朝無為而治又有何害?我看登基的日子還需要由太子親自確定。”楊漣說完,回慈慶宮與朱由校商議登基的日期。
關於登基的日子,大家爭來爭去,意見還是不能統一。
當夕陽西下之時,楊漣重新回到文華殿,見到左光鬥等人。
“你今天去見太子,沒有堅定地主張今天登基,這恐怕會耽誤大事。”
“是,要是誤了事,找你算賬!”
“事情如果有意外,割你老楊的肉吃也不足以解恨!”左光鬥說得更狠。
楊漣聽了眾臣的意見,不由得毛骨悚然,他開始暗暗地為自己的主張感到後怕。他急忙又折回慈慶宮,命令錦衣衛的官兵:“你們務必要盡心竭力,保護殿下的安全,要內外防護,不得大意。出了問題,惟你們是問!”
這樣,經過一整天的激烈爭吵,朱由校終於逃出乾清宮,擺脫了李選侍等人的挾製,在慈慶宮住了下來。時稱“避宮”,實際是避難。這天晚上,狂風大作,把慈慶宮的窗戶刮得吱吱直響,似乎要將房頂掀開,攪得朱由校一夜翻來覆去睡不著。他幾次爬起來,仰望窗外,隻見到處是黑壓壓的一片。楊漣臨走時不放心地囑咐,三年前張差梃擊慈慶宮的情景,又忽然浮現在他的腦海裏。
“那時,父親朱常洛和自己險遭刺殺。現在,會不會有人暗受指使又來刺殺?”霎時間,朱由校覺得心情格外沉重。不知什麼時候,風息了,夜依然很黑。他感到渾身冰涼,他十分想念他的乳母客巴巴。“乳母渾身豐腴,隻要將自己的頭埋在她豐滿的乳房中間,立刻會感到無比溫暖。這幾天,父皇駕崩,她卻無法來到聯的身邊……”
第二天——九月初二,宮殿裏還很暗時,朱由校就早早地爬了起來,他剛剛被服侍著穿完衣服,正準備到院內透透氣,李選侍派來的人已經闖入慈慶宮門。
“傳李娘娘懿旨:今後每天所有朝臣的奏章,必然先呈送李娘娘,然後再給殿下閱覽。”他們向朱由校傳達了李選侍的命令。原來,朱由校被王安和群臣誆走後,李選侍也不甘乖乖束手就擒。貼身太監李進忠為她出了這個計謀。
消息傳到群臣中間,像炸開了鍋。
“這是想垂簾聽政!”
“不行!這絕對不行!我們都不會答應!”
這個主意馬上遭到群臣的斷然拒絕。
此時的朱由校避居慈慶宮,但李選侍占據乾清宮卻泰然自若。顯然,“避居”隻能是一時的權宜之計,不能長久如此。朱由校必須盡快回到乾清宮,登臨大位,才能穩定局勢。而要速回乾清宮,首先必須令李選侍移出乾清宮。也就是說,必須在朱由校避居慈慶宮時,讓李選侍“移宮”。所以,從九月初二日起,眾大臣的目標就轉入到“移宮”上,他們強烈要求李選侍移居噦鸞宮,以便讓朱由校定至尊,正名位,防不測。噦鸞宮,在仁壽宮門內,此有喈鳳宮,為明代宮妃養老之地。
為了正名位、定至尊,防止李選侍“垂簾聽政”,左光鬥首先上疏說:“李選侍既不是皇長子的嫡母,又不是皇長子的生母,根本不能居住在正宮。今日反令皇長子偏居慈慶宮,不能為先帝守靈行大禮,於情不順,於理不合,李選侍必須從速移出乾清宮!”
“內廷的乾清宮,就好像外廷的皇極殿,隻有天子才能居住,隻有皇後才能陪伴皇帝共同居住,其他妃嬪雖然在皇後缺位、伺候皇帝的情況下得以進入居住,但是,不能長久居住,這主要是為了區別尊卑。”
“現在,先帝剛剛升天,李選侍並非嫡母、生母,卻占居正宮,卻讓少主偏居慈慶宮,名分倒置,我實在感到疑惑不解,萬分擔心。而且現在殿下已經16歲,大內有忠直老成的內官,外廷有公侯大臣輔佐,又不缺人,難道還需要哺乳麼?如果如今不早早決斷,恐怕李選侍要借撫養之名,行專製之實,武後之禍將重現於今朝。”
左光鬥的這個奏疏傳到眾臣中後,朝野轟動,大家都開始擔心李選侍會垂簾聽政。
“速速召左光鬥前來認罪!”李選侍看到左光鬥的奏疏以後,憤恨至極,大發脾氣,她多次派人去召左光鬥。
“我是天子的法官,非天子召我,決不去!李選侍是什麼人,敢來召我?”左光鬥理直氣壯地說。左光鬥,字遺直,一字度之,號浮丘,南直隸桐城縣(今安徽銅城)人,生於萬曆三年(1575年),萬曆三十五年進土,授禦史。此時的他剛剛四十六歲,年富氣盛,身居禦史之職,根本不理睬李選侍。將李選侍氣得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