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切菜的動作一頓,刀子貼著我的指腹擦過,刺痛感襲來的時候,我低頭看見案板上開出一朵血色的花。
緊跟著,有什麼液體逐漸模糊了我的視線。
似乎曾經也有人對我說過——
“商綰,別來倒貼我了,就你這樣的,我還真不稀罕。”
年少時期,所有情書被人當著全班同學的麵大聲朗誦,而後撕成碎片,碎片中逐漸掠過的那張冰冷的眉目,是鍾讓的臉。
“你一直追我,你不累,我還嫌煩。”
高二四班的鍾讓,以及隔壁高中剛升入高一的我。
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我站在人群中不知所措,血色從臉上倒退得一幹二淨。
為什麼要記起來
是因為那句話太像了嗎
穿越冗長痛苦的回憶,我盯著案板,盯著從手指頭上緩緩滴落下來的血,被眼眶的淚暈染模糊成為了一個個放射狀的畫麵。
不不行,不能在季存麵前有一絲一毫的脆弱。
我以為我足夠不要臉,足夠鐵石心腸,足夠把自己所有的情緒都深深壓在冰山下麵,我吃了那麼多的苦頭過來,再痛再烈我都扛下來了,我以為我已經很堅強,堅強到可以說是像個蟑螂一樣賤——可是現在,季存寥寥數語,我才發現,我還是怕,我怕得不得了,我被刀子輕輕一紮就流血了,就痛哭流淚了。
季存愣住了。
看著我肩膀哆嗦著,背影隱隱顫栗,他像是沒能料到有這個發展。 “喂。”見我哭,季存笑得有點牽強,不知道是在強撐麵子還是什麼的,“你這個眼淚誇張了啊,說來就來”
我狠狠擦了一把臉,隨後將手指放到水龍頭下麵衝洗,季存嘖了一聲,過來抽開一邊的櫃子,憑空丟給我一個創可貼。
我伸手正好抓在了掌心。
季存說,“貼上再給我做飯,不然我怕被汙染。”
我哦了一聲,季存又看我幾眼,沒說話轉身走了出去。
他進去房間洗澡,淋浴噴頭的水量開到了最大,熱水嘩嘩的落下來,季存渾身被打濕站立,那些水珠順著他的臉往下,淌過下巴,他仰起脖子,水便從喉結落下。
季存站在那裏沉默了好久,才記起來要擠沐浴乳。
而此時此刻,我在外麵切菜,隨後將東西都一鍋燉了丟進鍋裏翻炒,最後將切成塊的雞肉也都倒進去,等到季存洗好澡出來,我剛剛做完一盤大鍋燉,端出來放在了客廳桌子上。
季存拿毛巾擦著頭發,隨後問我,“這做的什麼?雞公煲?”
我說,“高抬我了,我就是把食材都倒進去炒了一下。”
季存拿著筷子的手舉到一半停住了,隨後他嗬嗬兩聲,“什麼人做什麼人菜。”
意思是說我隨便嗎?
這種小打小鬧程度我已經可以自然接受了,毫無反應地嗯了一聲,我道,“明天我喊你起床,先睡了。”
季存沒說話,我便自顧自進了臥室睡覺,剛躺下,鍾讓打來了電話。
最近他找我的次數有點頻繁。
我下意識在心裏感慨了一句,接通後那邊冰冷的聲音傳來——“你今天在季存身邊?”
我一直覺得像他這樣好聽聲音的男人,應該也有一張相當好看的麵孔,事實上雖然的確是這樣,可是鍾讓那張臉,卻令我覺得恐怖。
我想著他現在臉上掛滿冷笑的樣子,下意識抓緊了手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怎麼了?”
“今天直播,我看見你最後護送季存上車了。”
鍾讓說話向來直白,“這麼快和季存暗度陳倉了?商綰,看不出來啊。”
我心裏一顫,看著天花板,兩眼無神,“是我給季存在打工。”
對麵呼吸停頓了一下。
我破罐子破摔地笑了笑,“我沒錢了,走投無路了。所以隻能給季存打工。”
鍾讓在對麵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紅酒,他坐在家中,金碧輝煌的裝修如同置身歐洲皇宮,可是此時此刻,男人的眉眼裏一片冷漠,“給季存打工?商綰,你給季存睡幾次不就好了嗎?就能拿到錢了。”
我笑得眼淚差點出來,“我給你睡的次數也不少了,到手才多少錢而已?”
鍾讓捏緊了紅酒杯,那力道似乎能把玻璃捏碎,隨後他低沉道,“商綰你真以為我查不到你要那麼多錢是為了幹什麼嗎?”
我瞳仁縮了縮,本能讓我不想聽下去。
不
“我查到那個賬戶來源了,你真的很聰明,給一個死掉了的人打錢。”
鍾讓的聲音聽起來有些愉悅,“怎麼,喪家之犬還想要東山再起?商綰,你們商家已經這輩子都不可能再卷土重來了,有我鍾讓在一天,哪怕這條命豁出去,我都不會讓你有機會回到這個圈子裏!”
這話輕而易舉就將我胸腔刺穿,我一直覺得語言這種東西,是最看不見的卻最傷人的利器,我攥緊了被子,“你恨我?”
“你們商家抵得上陸曼的清白嗎?”鍾讓問了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商綰,兩年前給陸曼下藥還找一群人lun jiān,你現在這個地步,就是報應!”
報應!
我呆呆地看著頭頂上方,隻覺得視線天旋地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