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婦人輕聲道,“你幹的事情超出了你爸爸的承受能力,他覺得不對,卻又因為文化低不會勸解你,嘴巴笨,隻能靠打你……我替爸爸跟你道歉。”
我看著溫芷如在那裏溫聲細語和季存說話,雖然婦人的聲音還在抖,明顯是她也受了刺激,但是她良好的教養和一身矜貴的氣質讓我覺得,她一定是溫柔到了骨子裏吧。
季存的爸爸風風火火,正好有季存媽媽這樣溫柔的女子陪著,才算完美吧。
季存眼神閃了閃,溫芷如道,“好了,好好去陪陪綰綰吧,等她稍微好點了,我們給她轉地方。”
說完溫芷如就閃身出去了,“我不放心你爸一個人,萬一又和別人起衝突,先動手的那個人吃虧,我出去看看。”
溫芷如出去還帶上了門,病房裏一下子靜了下來。
季存走到我床邊,在邊上坐下,看我好久,才道,“好了,都掛彩了。”
“我和你不一樣。”我裝作沒事,齜牙咧嘴衝他笑,“你是……外傷。我是內傷。”
季存喉結上了動了動,聲音都啞了,“……傻子。”
“嗯?”我紅著眼眶,強忍著笑意,“你說什麼?”
“說你是sb,你還不信。”
季存轉過臉去,弓著背坐在我床邊,拉出一節幹脆利落的脊線。他低頭,聲音有些顫抖,“什麼……時候懷孕的?”
“我不知道……”
我無神望著天花板,諷刺地笑了笑,“現實真是給了我一個好大的耳光啊。”
可是這個孩子,在季存得知的同時,也已經死掉了。
“我現在感覺很不好。”
季存放空了視線,對我喃喃著,“商綰,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我自己也不想信。可事實真的,我現在感覺很不好。”
“是因為你的小孩被打掉了嗎?”我想把臉悶進被子裏,不去看季存的眼睛。他太少露出這樣茫然的模樣了,因為在那之前,季存擁有一切,也可以掌握一切,從來不會有失控或是——超出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
“不知道,又或許是吧。我騙不了自己。”季存低下頭去,“但是我當時真的很憤怒。”
他將手攤開看著自己的手掌心,“你……被關在鍾讓家裏的事情,經曆了什麼?”
我痛苦地閉上眼睛,“求求你了,別再問了。”
季存深呼吸一口氣,他從未想過我們之間會這樣,換做以前,要懷孕那也是慕暖懷孕,根本沒想過最後懷了他孩子的人……竟然會是我。
老天爺啊,可不可以適可而止放過我啊……
“劇組那裏,我可能去不了了……”
“我和他們說了,先飛頁拍別的,角色給你保留著,等你好了回去補拍。”
季存沒等我說完就直接打斷了我。
我愣住了,而後笑了,“是因為看在這個死掉的孩子份上嗎?”
“如果說是,你會心裏好過點的話。”
心裏好過……
我倉皇大笑,“真是謝謝你。”
季存幹脆不說話了,沉默好久他說,“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總之鍾讓那裏我爸會擺平,你……好好養身體。”
我問他,“張良呢?”
“他剛剛被他爸爸有事情叫出去了。”季存見我臉色蒼白,伸手想來碰我,可是又像是想起了什麼一般,觸電一樣縮回了手。
他說,“你想要什麼?”
這是在……問我要什麼補償嗎?
我笑著搖頭,笑著笑著眼淚落下來,“我什麼都不想要,我隻想要離你們遠遠的,遠遠的……”
季存皺眉,“說點什麼吧,商綰。我能補償你的都會給你。你這樣……”
這樣別無所求,他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那我應該報多大的數字,會讓你安心?”我轉頭看向季存,“幾百萬?幾千萬?是不是你就踏實了?”
季存頭一次被我頂得說不出話來,像是啞巴了一樣。
“沒用的。”我無神地喃喃著,“你和鍾讓欠我一條命,我這輩子都記著,到死我都會記得的……”
“商綰。”季存拉住了我的手,“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你要想的是如何讓傷害減到最輕——”
“你說的出口這種話?”我紅著眼睛看向季存,“你怎麼……說得出口。受傷害的是我,承受一切的是我!是我,沒有孩子的是我——”
我情緒崩潰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搖搖欲墜,“被迫打胎的是我,被關起來的是我,到頭來一無所有的,還是我!”
季存被我的話震住了,他見我這副樣子,瞳仁縮了縮,不知道為何,他竟覺得自己喘不上氣。
這和當初麵對慕暖和王全時他的心情截然不同。
季存用力呼吸著,隨後看向我,“你冷靜點,不要激動,傷口要慢慢複原……”
“不會複原的。”
那個時候的我,看著季存,靈魂幾欲斑駁粉碎,我伸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胸口,我喃喃著,“不會複原的……傷口這輩子,都不會複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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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爺,我們的人收集到消息,商綰小姐她……”
偌大的房間裏,有人站在一側,低著頭表情謙卑,眼裏寫滿了心痛,“被……強迫吃了藥,流產,然後二次刮宮,現在……在住院……”
聽到這個消息的男人沒有握住杯子,失控打碎了手裏的馬克杯。
“怎麼回事……”俊美的男人臉上寫滿了暴怒和痛苦,一把抓住了手下的衣領,“我問你怎麼回事啊!綰綰為什麼——”
“對不起少爺,我們剛剛查出來是鍾讓做的,季存現在在陪著商綰小姐,我們的人開始也沒收到風聲,突然間就發生了……”
“綰綰……”男人眉間出現了失控的情緒,“再去查!我要商綰平安無事,平安無事,聽到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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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晚上,醫院走廊外麵終於趨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