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輯 想開,活出人生大格局 一朵車,一輛花
一朵花,漂亮。
一輛車,精密。
那一朵花就不精密嗎?它的每一片花瓣,每一葉花萼,花瓣上的條條紋絡,花蕊上裹的粉球,不精密嗎?雪花,六角的,均勻的,細致的,比用最精密的儀器製造出來的仿真雪花都要精密得多,那是一種完美的精密的美。
那一輛車,就不漂亮嗎?廣告上的車,它向你展現流線型的車身,展示強大的穿山越澗的功能,它沒有向你展示它的發動機,它的線路結構,它的油路係統,它就是要用“漂亮”這個詞來打動你的心。是的,它很漂亮。越野車轟鳴著穿越泥漿向前開動,小汽車風一樣在道路之上穿行,摩托車,幾十年前,它是美國最平常的交通工具,對不懂它的人來說,它就是一堆零件組成的一個鐵塊,對於懂它的人來說,它是美的,漂亮的,如果用一“朵”車來形容它,也沒有什麼不對啊。
那麼,對於精密的、嚴謹的花來說,用“一輛”形容,也沒有什麼不對。
一朵車,一輛花。
美國一位修辭學教授,羅伯特?M?波西格,上世紀七十年代,就是騎著他的一朵摩托車,行進萬裏,橫貫美國大陸。
一路上,他反複在想,摩托車的設計如此科學,每一個零件都是那麼精密,每一個構造都不能差之毫厘,它是一個生機勃勃的有機體,精密而可愛,既是科學,又是藝術。
那麼,要是再擴大思路呢?
不光摩托車,汽車是不是藝術?摩天大樓是不是藝術?一張沙發是不是藝術?整個社會就像一部巨大的運轉著的機器,它也是藝術啊,像齒輪一樣彼此咬合,共同運轉的,精密的藝術。
世界上有一種人,對於一切機械的、鋼鐵的、混凝土的造物都不喜歡,對於科技所代表的精密而枯燥的事物以及思維望而生畏。所以他們適合做隱士。假如這樣的人偏偏是工程師、設計師、汽車製造師、摩托車修理師,就隻能是一出徹頭徹尾的“杯具”。因為他們的工作要求高度精密,他們的意識卻執意疏離--就像羅伯特不幸碰上的摩托車修理師。
他修理羅伯特的摩托車,挺杆有雜音,要調整,就拿了一把扳手過來,然後一邊聽著音樂一邊輕輕鬆鬆地敲敲打打,弄壞了挺杆的鋁製的蓋子;為了要換一個挺杆的蓋子,又拿榔頭和鏨子把它們敲鬆,結果鏨子又把鋁蓋鑿穿了,鏨子直接撞到了發動機頭上;後來,他用他的榔頭打鏨子,沒有打到鏨子上,又把兩片散熱片給打破……
結果就是挺杆的雜音依舊,梃杆的蓋子也壞了,時速二十英裏左右的時候摩托車就會有強烈的震動,原來四個發動機接合螺釘中的兩個不見了,還有一個螺母丟了,上蓋凸輪的鏈條鬆緊控製器的螺釘也不見了,它們被修理師統統搞丟了,摩托車殘疾了。
真是一場惡夢。他投身科技,心卻遊離於科技之外;運用科技,卻對科技絲毫也不熱愛,就像園丁種了一園子的鮮花,卻隻看見每朵花閃耀的利潤的金輝。
還有一種人,既承認精密的存在,也承認美好的存在,而且還承認這二者完全可以結合起來,機器像花一樣可愛,科技像藝術一樣令人沉醉。羅伯特自己就是如此。所以他常是自備工具箱,自備摩托車零件,自己做維修,自己做保養,然後看著這輛舊摩托車,打心眼兒裏感到熱愛。
通常這樣的人最容易熱愛世界,因為他能從精密中看到美好,也能從美好中看到精密,而他是既熱愛美好,又熱愛精密,於是他就得到了雙份的熱愛。
有藝術細胞的人,說一幅畫,美呀,一朵花,美呀,一個沙發,美呀,這片葉子,美呀,一隻螞蟻,美呀,一座高樓,美呀,這個世界,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