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傑克握著白霧晶石,嘴中默念咒語,用耀眼的光芒照射四周時,映進他眼睛裏的景色完全變了一個樣子。
他看見,深不見底的湖泊承載萬物,廣闊無垠的森林在鬱鬱蔥蔥中誕生一片生機勃勃,還看到藤蔓覆蓋的失落城堡與腐朽的遺跡,甚至大雨將傾中,為雕像遮蔽濕氣防止其蔓延青苔的黑色甲蟲。
那看起來像是祭司的手筆,傑克猜測,因為隻有他們樂意擺弄那些叫人厭惡的玩意。
不過實際對比起來,他又覺得那並不太像。單從組合變化的方式來看,侵入那個結界並參與構建的術士對於那些甲蟲的控製,顯然要比祭司的土著方法精密的多。
當然,若從側麵考慮的話,那些甲蟲甚至根本不會存在。
所以傑克很快就得出結論——在不算頑固的設想中。
他認為,不論操縱法術使用的方法如何精密,也不論穿插結界使魔法身處於何處,法則總是難以越過。
因此,讓他可以肯定的是,最基礎的構建還是祭司的那一套。
而在接下來,他順著森林的脈絡擺動目光繼續向前看時,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的時間已經所剩不多。
由於內裏純度的降低,晶石已經出現難以抵抗魔法侵蝕的現象。
他不得不強製自己的思考落下帷幕,在廣袤的土地上尋找,直到看到舉著碩大荷葉在粗壯樹幹下避雨的身影。這時,他所剩下的旅途已經接近尾聲。
傑克伴著雨點的滴落聲,聽到沉悶的響動。白霧晶石碎裂著向四周散射,還在他眼下劃開一道傷口,致使他不得不離開那個讓人滿懷好奇的,另一個世界。
不管是在什麼地方,都有不得見的暗潮湧動。
傑克昂起頭透過灰燼與硝煙凝望,並在心中默默為洛佩斯祈禱好運。
然後,他又露出笑容,猛然從泥土中坐起。
他的工作還沒有結束,他心想。
驕陽似火燃燒,枝葉婆娑,林中溫熱。
從照射與輕撫中汲取動力。傑克跌跌撞撞的向前走,邁過斷裂的胸腔,扒下還算完整的鎧甲頭盔,看到裏麵被震蕩擠壓的如爛泥一般的腦袋,頭疼於該如何去清洗。
可就算頭疼,他也束手無策。所以他決定把這件事暫時延緩,畢竟他現在手中緊促到連維持生存的淡水都沒有。
傑克繼續向前走,又蹲下身子卸下一個完整的胸甲。好在,這個胸甲在與頭盔的對比下顯得幹淨,因此他便準備用這個來填補頭盔的縫隙。
等他把這些東西都準備好之後,就找一個沒有屍體與鮮血侵染的幹淨地麵,尋一塊石頭坐下,抽出攜帶的小刀,開始在泥土中掘坑。
而傑克心中的遺憾則在於,他褲襠裏有一整袋金幣,卻沒辦法雇傭一位廉價的苦力。
但他也並不憂愁,因為他褲襠裏根本沒有那一袋金幣,早在他費盡心思從遺跡裏向外逃離時,就因為重量的緣故,給沉眠在哪裏的帕絲亞添了些寶藏。
這倒讓他有失平衡的內心稍稍回歸了平靜。
傑克緊接著發出短促的笑容。
他總樂意在寂靜無人時卸下偽裝,乏累在他身上如影隨行,誰讓常有無數雙眼睛緊盯教皇內侍呢。
傑克靜聽沉寂無聲,在數個日夜之中,這都是他夢寐以求的寧靜。
等待土坑初見雛形,他便端起頭盔推到土坑裏細致比量,卻驚異的發現他心不在焉挖出的土坑與頭盔出人意料的契合。
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傑克有一瞬間甚至想拿出從木屋裏帶出來的肉幹來慶祝。
隻是他很快就打消了這個想法,肉幹的難以下咽是一方麵,更多的顧慮則是幹裂的嘴唇,與已經接近脫水的身體。
充滿鹽分的肉幹會讓他對水更加渴求。正因如此,就算他的肚子早已咕咕叫著,他也不敢對口袋裏的食物產生任何想法。
輕輕觸碰額頭的傷口打消欲望,傑克很快又在與第一個土坑一線之隔的外圍,挖出一個了稍大一圈的土坑,以用來安置胸甲。
就這樣,一個簡陋的鍋算是大功告成。
傑克甚至還留下了些時間,用來欣賞他的這個作品,不過就算是他自己,也想不出什麼讚美之詞。
接著,他又在原地休息了一會,短暫低頭,任由螞蟻從腳尖爬過。然後就支起雙腿,順著岩石與屍體的脈絡向前走,最後在崖壁前停下步伐,注視下方的景色。
在戰爭的摧殘下,森林早已不複往日的安寧,到處是投石車營造的大坑與斷裂的樹幹,就連燒石燃燒帶起火焰侵蝕植被所留下的焦土也隨處可見。
而用來恐嚇與警示,樹幹上吊著的屍體更是顯得稀疏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