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南粵市依然酷暑難擋,中午時分,楊橋大學城一間網吧內,上網的客人們齊齊注視向同一個方向。
那裏,是18號機子。
18號機上坐著一個年輕人,大約十八歲左右的年紀,枯瘦下巴長著幾根胡須,油膩的頭發上黏著一層又一層的灰塵,兩顆充斥著血絲的眼珠眨也不眨,緊緊盯著麵前的電腦。
這個年輕人之所以讓人注意,是因為半個月前開始,網吧裏來來往往的客人,不管白天黑夜,都能隨時看到他的身影。
他就好像是在曆史長河中經曆了無數風雨後沉澱下來的古跡,亙古不變的端坐在一張靠椅上。
整整半個月的時間,他幾乎沒離開過那張靠椅。那張靠椅就是他的床,是他的窩,是他的根,他好似已經在那張椅子上生根發芽。
三餐以泡麵為生,一天上一次廁所,兩天眯一次眼……
他是神!
無一例外的,每個人都用萬分敬仰的目光看著他的背影喃喃自語。
“這孩子已經無藥可救了!”裹著圍裙正在打掃的大媽從他身後經過時,眼神鄙夷的掃了年輕人一眼。
年輕人的耳朵微微聳動,操作鼠標的手卻不曾停下,露出一道自嘲的笑容。
他叫王文,今年十八歲,2012年南粵大學經貿係大一新生,隻不過現在距離學校開學已經過了十天,他卻還沒到大學裏報道。
如果網吧裏的人們知道正是這樣一個在網吧裏廢寢忘食渡過了半個月時間,被所有人崇拜卻又鄙夷的神,竟然是一個能夠考上華夏名牌大學的大學生時,恐怕都會驚訝得合不攏嘴。
此時此刻,王文正在玩著一款網頁遊戲,名字叫做“模擬人生”。如今已經玩到了滿級,超越了那些花費了昂貴金錢的富二代們,將他們遠遠的甩在了屁股後麵。
“唉,高手寂寞!”王文自嘲一笑,抓起桌上一包5塊錢的白沙香煙,抽出一根香煙點燃,透過朦朧的煙霧,他仿佛回憶起了半個月前的那一幕。
心,好痛啊……
那是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王文從外麵返回養父母家中的時候,偶然聽到了養父母之間的對話。他這才明白,自己從小被帶進這個家庭,並不是意外,而是有蓄謀的。
王文是孤兒,他的養父,是燕京華潤集團的總裁宋宗明。
他的愛子宋天陽,也就是王文名義上的弟弟,自小患上了一種絕症,需要在長大後移植全身腎,心,肺器官。而且在手術,還必須預備好配對血型,因為宋天陽的血型是十分罕有的RH陰性血。
以宋家的財力,要救治唯一的兒子,家族繼承人宋天陽並非難事。
很快的,當時年僅八歲,被寄養在燕京孤兒院的王文被宋家領養了。
宋宗明見到王文的第一麵,就微笑的指著五歲的宋天陽,對他說:“孩子,這是你弟弟宋天陽。從今後起,你們就像一體的,要為對方而活著。”
他的笑容很溫柔,看著王文,有一種異樣的感情。
當時懵懂的王文並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但對於渴望家庭親情的他來說,宋家無疑帶給了他希望。
從此以後,王文為宋家而活著。
當他十八歲生日那天,高高興興的返回家中,卻偷聽到養父母的對話,才知道養父母在小時候領養自己,實際上是為了給宋天陽預備一個“**供體”。
宋天陽有病,需要器官移植,王文知道,但他沒有想到的是,自己出現在這個家庭,竟然是養父母殘忍的手段。
所有的一切,都隻是為了救治他們的愛子,唯一的愛子宋天陽罷了。
養父甚至已經計劃好了,以旅遊為借口,帶著自己和宋天陽飛往國外。然後在一個陌生的國度,講究金錢至上的社會,利用自己,為宋天陽進行器官移植的手術。
王文從小就很聰明,雖然隻是聽到了養父母的簡單對話,但以他的思維,不難推敲出一切。
宋宗明揮舞著厚厚的支票簿,在十年前早早的為愛子換來了一個活生生的“供體”。
王文幾乎可以預料到,在一個金錢至上的陌生國度,宋宗明的能耐有多大,他能夠悄無聲息的準備好一切。
黑市醫院,高額的賄賂,能夠悄無聲息的製造出一場意外。
如果一切沒有意外的話,半個月後的宋天陽,將會是一個新生的宋天陽。而他,王文,這個家庭的養子,將會成為一具冷冰冰的屍體,被遺棄在異國他鄉。
他被拋棄了。
不,應該說從一開始,就沒有被接納過。
如果宋宗明一五一十的將真相告訴他,懇求他。王文為了報恩,為了還宋家養育之恩,為了這個從小和自己感情不和,從未叫過自己一聲哥哥的弟弟,他依然會答應。
毫無怨言的答應!
但在聽到養父那冷冰冰的口接觸,毫無感情的決定了拋棄自己後,王文的內心,悲憤情緒轟然爆發,他不甘就這樣被人決定命運,他恨這裏的一切!
他跑了出去,在一處無人的小巷子,聲淚俱下的嚎啕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