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仁貴戰功彪炳,又深得帝後賞識。仿佛薛將軍府邸門前的石獅子,都比別家要氣派許多。
與李忠達抱著同等想法,想來與薛將軍親近的朝中官員自然也不少,此時此刻,薛府可以說是賓客盈門,言笑晏晏。
在來薛府賀壽的賓客中,李忠達的官位雖說不算低,但是也絕不顯眼,幸而早年在渝州任職時,和出征在外的薛將軍頗有幾分往來。因此,今日他攜親子前來,薛仁貴也頗給了他幾分麵子,讓李白在眾目睽睽之中坐上他的下首。
李白心中明明老大不情願,可是在父親銳利的目光下,他又實在難以違命,隻能乖乖坐下。
薛將軍既為武人,本就性子直爽,長期被人捧著亦難免自傲。借著李白科舉落地,不免頤氣指使對李白說了些他若不能像李忠達一樣為朝廷出謀獻策,不如投身疆場,馬革裹屍,方不負帝後二人的垂愛一類的話。
李白本想低眉討好,忍耐一時也就罷了,可是科舉考試、戰場殺敵這樣的話語,實在讓他不快。他軸勁兒上來,竟然一時忍不住,不顧父親的頻頻咳嗽,問起薛將軍為何要坑殺已經投降的十三萬鐵勒士卒。
李白話說到一半,李忠達察覺不對,顧不得禮數,找了個借口讓催李白趕緊下去,不要在薛將軍麵前礙眼。
如此正合了李白的心意,他匆匆朝著爹和薛將軍拜了拜,簡直難掩滿臉如釋重負的神色,惹得李忠達連連搖頭,歎息家門不幸。
離開薛府廳堂,李白整個人簡直一身輕鬆,方覺今晚有花有月,夜色撩人。若不是薛將軍在吃上不甚講究,府中廚子的手藝實在是有些差勁,他倒是願意留下來,找個角落悠然自得地品品菜,喝喝酒。
李白腳步輕快,在李府中東遊西逛,忽然不遠處傳來一聲響,那是碗碟摔碎的聲音,接著,便傳來一個女子狠狠的斥罵聲。
李白心中好奇,循著聲悄悄過去,隻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紅裙女子,正狠狠斥罵著一個跪在地上的,廚娘模樣的胖婦人。
幾個侍女,正蹲在地上收拾一碗被打翻的麵食。
那紅裙女子生著一張雖漂亮,卻讓人極不舒服的臉,一雙三角丹鳳眼,兩彎吊梢柳葉眉。此刻鳳眼含怒,柳眉倒豎,看上去凶悍至極。
胖廚娘忍不住嗚嗚哀泣:“薛小姐,我已經盡力了……可是這槐葉冷淘人人做出來皆有差別……”
“盡力?”女子臉上的怒氣更盛,“難道我薛鳳兒沒有付夠你銀子嗎?我付了你那麼多銀子絲絹,是要你做出來和我娘做出的味道一模一樣的槐葉冷淘,你卻做出這樣的四不像,豈是一句盡力就可以搪塞過去的?”
女子越說越怒,用麂子皮小靴狠狠踹了胖廚娘一腳,廚娘栽了個跟頭,趴在地上嗚嗚哭泣。
“你做什麼!”李白再也按捺不住,三步並作兩步過來,滿麵憤憤然:“這個廚娘即使沒做出你想要的味道,讓她把錢還給你就是了,何必如此不依不饒?”
“呸!我薛鳳兒堂堂薛家大小姐,還差那幾兩碎銀子不成?”薛鳳兒聽了這話恨不得一蹦三尺,她上下打量了李白一番,“看你的樣子也是來給我爹賀壽的賓客,我就勉強給你幾分好臉,你也知道今日是我爹的生日,我娘走得早,我爹征戰四方沒有別的心願,就是想吃一碗我娘當年親手為他做的槐葉冷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