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帶著做好的蜜餞,來到宋問之家宅的時候,銀翹臥病在床,宋問之正在親手給銀翹熬藥。
剛熬好的藥汁是深濃的黑色,微微一聞便知苦澀。銀翹皺著眉頭不願喝,宋問之聞言軟語,將銀翹的臻首靠入他的懷中,一勺一勺喂給銀翹喝下。待到喝完最後一勺,宋問之獻寶一般從露出掌心藏著的一枚蜜餞,看著銀翹緊皺的眉頭因為這枚蜜餞而舒展,露出了開心的笑意。
饒是李白也不禁被二人你儂我儂的模樣觸動,口氣中難掩歆羨:“書上說的鶼鰈情深也不過如此了吧。”
“讓李兄取笑了。”宋問之的臉色微微尷尬,“李兄來得可真是及時雨,家中屯著的最後一粒蜜餞剛好吃完了。”
李白剛與宋問之寒暄了幾句,宋府的下人忽然來報,道是大理寺的張評事有一些難斷的公務,需要宋主簿給個主意。
李白見宋問之有事要忙,便要及時告別,宋問之連道了句抱歉,道是他知道李白與銀翹頗為投契,李白難得來一次,不妨與銀翹說說話,解解悶。
李白見宋問之如此坦蕩不介懷,便也不推辭,與銀翹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原來連日以來,銀翹的身體竟然一直不好,幸好宋問之悉心照料,無論飲食還是熬藥,事事都親力親為。
李白安慰銀翹,有宋問之的悉心照料,她定然不日便可康複。
銀翹氣息虛弱,微微咳嗽了兩聲:“李公子不必擔心,說真的,有時候奴覺得,奴現在的身子這樣壞,倒也是一件好事。”
望著李白微微錯愕的神情,銀翹笑了笑:“宋郎待奴如此之好,讓奴簡直不敢去想,等到兩年餘之後,奴生命結束之時,宋郎該是何等的傷心。現在可好,奴的身體壞成這樣,多少讓宋郎有個準備,不至於因為事發突然而太過難過。”
銀翹說著,又咳嗽起來,她拿絲帕子捂住嘴,絲帕攤開之時,上麵赫然有殷紅的血絲。
李白心下難過,不知該說些什麼。銀翹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剛嫁給宋郎為妻的時候,奴天天都在擔驚受怕,過一天,就距離要永遠離開宋郎的日子近一天……可是自打懷了孩子,奴突然不害怕了。”
銀翹的臉上掛著笑,仿佛皎月一樣溫柔:“想到奴即便是要離去,也有這個孩子代替奴來陪伴宋郎,奴便什麼也不怕了。”
李白默默無言,心中卻著實難過,不明就裏的宋問之讓他留下來給銀翹寬心,可是現下的情境,竟仿佛是銀翹在寬他的心。
他正胡思亂想這,忽然聽到伴隨著杯盞落地,宋問之一陣怒不可遏的斥罵聲。而後有個聲音似乎是在連連討好,連連告罪。
雖然聽不清楚他們到底說了些什麼,可是李白已經腦補出了大概的場景——麵對著戰戰兢兢的下屬,宋問之官威十足,下屬連連告罪,宋問之不依不饒,下屬愈發膽怯愈發戰戰兢兢。
“這個姓張的老頑固,枉費讀了一肚子聖賢書,沒想到是個老廢物。”宋問之上來時依然狠狠抱怨了一句。當看到愛妻銀翹,宋問之上揚的眉毛立刻聽話地垂落了下來。
“夫君消消氣,切莫氣傷了身子。”銀翹的眼底盡是溫柔,她咬唇想了想,終是開口勸道:“不過這個張評事既然已經年逾五旬,夫君說話多少客氣些,不要每次都讓那位張評事下不來台。”
“若僅僅是公務也就罷了,可是娘子有所不知,這位張評事曾用不堪的言辭侮辱過娘子,所以每次見到這個老東西,為夫都給不了他好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