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寒夜，戶外正是寒冷。
臨近十點，人影稀少。
慕雲深接到了一個精神病院撥打來的電話，稱他的父親慕衡在他們醫院，他原本不打算過去的，可是思慮再三後，還是過去了。
與其留在這個冷冰冰沒有半分人氣的家裏，不如去見一眼慕衡。
從知道真相的那一瞬間，慕雲深對往日這個在家裏扮演嚴父這個角色的慕衡已經厭棄了。
說不恨是不可能的，他間接導致了慕夫人的死亡，慕雲深不可能不恨他。
路虎疾馳在夜幕之中，約莫半個小時後他就來到了電話裏所報上的地址。
走在醫院走廊上的時候，慕雲深低著頭沉思待會兒他要和慕衡說些什麼話，可是等到真正的見到了慕衡後，慕雲深發現無形之中似乎有一隻大手扼住了他的喉嚨，令他便有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
短短的十來天沒見，曾經在慕雲深記憶中儒雅矜貴的男人如今成為了一團糟糕的模樣，斑白的碎發淩亂的打結在一起，瘦削的身軀被寬闊的條紋病服罩住，似乎衣服底下裝的隻是一副骨架，才短短的十來天，他到底經曆了什麼，暴瘦得如此可怕！
最讓人驚駭的是他的眼神，原本睿智幽深的雙眸如今是一片呆滯，嘴角掛著傻笑。
慕衡看見慕雲深的時候，呆滯的雙眸似乎亮了亮，就像一個三歲小孩子看見了熟悉的糖果一般，他對一旁的護士傻笑，笑道：“姐姐，我認識他”
慕雲深聽到這句話徹底的止住了步子，他的眼裏有不敢置信，有複雜的痛苦，先前強烈的恨意隨著窗外的冷風煙消雲散。
沒有人能對著一個自我放逐的半百男人恨得起來，再說，他已經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而慕雲深為什麼要給自己施壓，讓自己的心靈鎖上枷鎖！
所以，他選擇讓這一份恨意煙消雲散。
畢竟，他們是父子！
他們骨子裏還有著血緣的羈絆！
怔愣了片刻，慕衡已經得到護士的同意，小跑過來，扯著他西裝衣袖上的金紐扣，不住的搖晃，癡傻道：“我知道你，你是我兒子，我認識你。”
“嗯，”慕雲深不知道怎麼麵對慕衡，他幾乎是不忍直視他了。
他領著慕衡，走到護士的身前，問：“麻煩你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們看到他時，他已經是這副模樣了。”護士細細的把遇見慕衡時的模樣告訴慕雲深，那時候的慕衡比現在還要狼狽一萬遍，就像一個乞丐一樣暈厥在醫院的門口，護士們不得已把他救醒，後來花費了一番心神才找到了慕雲深。
慕雲深付了高額的醫療費，慕衡在這一家精神病醫院呆了差不多四天了。
護士將醫生給慕衡開的要遞給慕雲深，並吩咐他要是有緊急情況請盡快就醫。
慕雲深麵露悲痛之色點了點頭。
將慕衡扣在副駕駛座的時候花費了一番心力，回慕家老宅的一路上，慕衡一直用著那一副天真癡傻的口吻和慕雲深絮絮叨叨。
慕雲深有時候會理會他，從鼻腔裏發出一聲“嗯”回應一下慕衡，多數的時候不會理會他，任由他一個人在自言自語。
慕衡胡言亂語的內容很多，有他在流浪這些時日的內容，有他舊事的記憶，要說最多的應該是說他和慕夫人之間的感情事。
“夠了，不要再說了！”慕雲深喝道，他在將慕衡領入慕家老宅時，他還在一個勁的說，甚至嘴角流下的涎水。
慕衡被他的怒吼嚇了一跳，縮了縮脖子，瞪大骨碌碌直轉的眼睛無辜的看了他一眼，眼裏含有淚水，淚水沒忍住，直接流了下來。
慕雲深挫敗的轉過身，無奈的摁住自己的太陽穴時，慕衡正嚎啕大哭，是那種小孩子被父母責罵的哭鬧，想要引起大人注意力的哭鬧。
慕雲深沒有辦法，他撥打了老管家的電話，將這件事告訴了他。
老管家還沒回家過新年，他住在附近的不遠處，約莫十五分鍾後，老管家匆匆趕來。
“怎麼回事？”老管家喘著粗氣，問。
慕雲深沒說話，隻是不著痕跡的看了一眼慕衡，去廚房接了一杯水，遞給老管家之後才將這件事娓娓道來。
老管家聽完後，抱了抱慕衡，拍著他的後背，皺著白眉，哭喪著臉說：“我苦命的老主人啊。”
“他應有的報應，”慕雲深口吻僵硬的說。
老管家身子一僵，他已然明白了慕雲深話語中的涵義。
“也許我該把他送回醫院，或者我根本不應該把他接回家。”慕雲深緊緊皺著的眉毛快可以夾死蒼蠅了。
老管家鬆開了慕衡，三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商議這件事情的解決方法。
老管家雙手緊握，顫悠悠的開口：“小少爺，我認為你既然將老主人接了回來，就不要將他再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