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母親也本沒有意要去藏,她希望著能被人發現,希望著,能有人讀懂當時心底的絕望。
隻是,這麼多年過去,進入旋龍洞的人並不多,最終發現的人,卻是她。
這亦是上蒼,冥冥中的安排吧。
“父親——”她說出這句話,語意哽咽,“母親倘在天有靈,定不願看到父親這般。”
“小顏,我不知道這麼說,你的記憶是否能有一些恢複,但,這些不重要,你父親我,就是一個懦弱的人,沒有辦法護得你們母女周全啊。”
“所以,父親這麼多年來,活著唯一的目的,就是為母親討回公道,對麼?”
納蘭敬德眸底精光一閃,旋即欣慰地點頭,道:
“是,當年,我沒有能力為你母親做任何事,所以這麼多年來,我一步一步蓄積自己的能力,所要做的,就是不放過一個當年使你母親蒙受這種不公平待遇的人,哪怕,他們或死,或退位,可,都還是要付出代價!”
“我明白了,即是如此,為什麼三年前,父親還要女兒嫁給夜帝呢?父親要的,是不是也希望女兒能引起兩國的紛爭呢?”
納蘭敬德的手撫上夕顏有些零亂的發絲,歎了一口氣,道:
“這個決定,是皇上和群臣商議後定下的,為父實際是不願的。逼不得已,提前策劃了泰遠樓的一幕,一來,是軒轅聿已對為父起疑,按他的性子,或許不久就會對為父動手。所以,為父僅能避到地下,以利於更好地展開謀劃,二來,本是引夜帝過去,借機讓皇上以為此事和他有關,未料,夜帝生性多疑,在絕殺發生前,就借故離開了泰遠樓,而為父,來不及停止這場籌劃,畢竟,當時亦有朝中官員隨同。”
“父親,你可知道,正因為你的籌謀,三年來,女兒熬得多辛苦。”這句話,帶了幾許的真心,是的,若不是三年前那場絕殺,她不會這麼辛苦。
結果,想著為王府好,臨到頭,隻是一場空。
“為父知道,所以,從現在開始,為父再不會讓小顏難受,也不讓小顏這麼辛苦地獨自熬下去。這裏,是為父的地宮,用不了多久,隻要小顏願意,可以再回到上麵,做你任何想做的事,你會比你母親更加的幸福,你母親沒有得到的,你都會得到!”
這句話,帶了幾分的蠱惑,是要說出他留下她這條命的用意了嗎?
是的,純粹僅是利用。
哪怕有些許不忍,納蘭敬德或許也是為了她這張酷似母親的臉,無關乎女兒的身份。
因為,他應該還不知道,她真的就是他的女兒。
而她,現在不會說。
“父親,我不要什麼,隻要我們剩下的一家人從此以後開開心心在一起,就很好了,父親,你為母親做了這麼多,真的已經足夠了——”這句話,是她最後的不忍,如果納蘭敬德願意放下,她還是願意叫他一聲爹爹,而不是現在的父親。
父親這個詞,帶著疏離,這分疏離,恰是納蘭敬德的所為造成的。
隻是,很可惜,親情在某些人眼裏,不過是最虛無的。
“小顏,為父答應你,做完剩下的事後,我們會永遠開心的在一起,但,現在,為父還要做一些事,也希望小顏能幫為父完成這些事。”
“我能為父親做什麼呢?”問出這句話,她置於被下的手,稍稍握緊,旋即鬆開。
納蘭敬德甫要啟唇,忽有男子聲音在室外道:
“主上,有事稟。”
納蘭敬德眉尖一揚,隻道:
“先好好休息,為父稍後再告訴你。”
她的傷勢縱複原,心,還能複原嗎?
親情,愛情,這些人世間最寶貴的情感,如今,為什麼讓她僅覺得支離破碎呢?
地宮的另一間房中,納蘭祿的聲音顯然帶著聲嘶力竭,可,再怎樣嚷得大聲,終是不會有更多人聽到。
這座地宮的建築,周密得無以複加,源於,這本身,就是耗費大量人力財力的陵宮。
“大哥,父親把你當人看,可從沒有把我當人看啊,看上去,你的身份見不得光,可誰都知道,你才是這個地宮,人人敬仰的少主,我呢?不過是個衝在上麵做炮灰的主,我隻想要一點點的權勢地位,父親都要遏製我,好了,弄到今日的地步,父親不僅不幫我,還眼睜睜地看我去死。現在上麵,很快就會查到我的身上,你讓我怎麼辦?我怎麼能再回去!”
“阿祿,當初父親讓你不要繼續招惹西藺姝,你有聽過嗎?你一意孤行的時候,誰的話都聽不進,從小到大都是這樣。”
“我不招惹西藺姝,西侍中會受她的唆使,扮倒慕風?還不是如了父親的願,挑起巽、夜兩國之鬥嗎?”
“但那是之前的事,之後呢?你竟然試圖混亂皇室的血脈,這件事,你做出那一步的時候就是錯!更何況,你還想將頤景行宮裏五名後妃加上皇長子一並的鏟除,你錯得實在太多了!這並不是父親讓你做的。你這麼做,除讓父親分神替你收拾殘局外,再無其他!”納蘭福的語氣裏帶著明顯的指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