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掛電話!你就跟我說你到底在哪兒去了?不在學校是吧?噯,你那邊怎麼這麼安靜,你不說我讓人去海澱區的酒吧挨個逮你……”
應與臣叨逼叨出這句話的時候,寧璽正在寢室寫論文,另外三個室友的鍵盤敲得很輕,他耳朵都快被應與臣吼疼了,不方便大聲說話,便拿著手機拎了根煙,去陽台上站著。
北京深秋,夜來露重,風吹得他身形飄飄欲墜,愈顯單薄。
寧璽酷得很,偏著頭把煙點上,指尖似是被火星燙了下,微微一皺眉,“嘶”了聲,朝電話那頭輕聲安慰道:“我沒去了,真的,我還在寢室寫論文。”
“最好是,”應與臣是真的起了火,“哪有大一開學就跑去兼職的,你真不怕落下學業,那邊酒吧我他媽門兒清!行騁不知道是吧,他知道了非得坐飛機過來……”
寧璽頭都痛了:“你別跟他講。”
“你弟你弟你弟你弟,你就知道你弟!”
那邊應與臣才從大學門口出來,跟一群朋友勾肩搭背地要去蹦迪,正尋思著哪兒玩樂比較瀟灑,一聽寧璽這狀態就覺得他在北京過得不舒坦,作為所謂的“東道主”,應與臣心裏悶悶的,更難受了。
寧璽也知道應與臣是為了他好,調整了一下語氣,勸慰道:“我就是有點兒累,你放心。”
掛了電話他又點了根叼上,鼻腔裏彌漫著一股橘子味兒,國煙焦油太重,他漸漸將常抽的換成了外煙,味道倒也還淡甜。
怕行騁聞不慣,可是現在又使壞一般地……想嗆弟弟滿臉的煙。
風吹得他渾身發冷,進屋披了件夾克出來,趴在陽台上,又去看夜裏星光點點的校園,這個讓無數人為之向往的地方。
國慶節寧璽沒有回去,在北京找了幾個初中補習的班兒,加班加點,教案都做了好高一摞,胳膊上的傷口結了痂,一動作,衣服料子就蹭著,蹭得他有些疼。
他看著屋內各自忙碌的室友,把手機摸出來,幾乎是習慣性地打開航空ap`p,頁麵直接跳轉到首都機場到雙流機場的航班信息,價格仍然是那個價格,時長仍然是那個時長。
寧璽吸煙的力度很輕,好不容易燃起來的火又滅了下去,他就那麼叼著它,看端頭在冒一縷縷細煙。
飛機飛得這麼快,可是成都到北京都要兩個多小時。
行騁,我們這是有多遠。
為了使時間快一些,寧璽開始讓自己忙碌起來,哪怕是多看點書,多看幾場nba的球賽,也比閑下來要好,閑下來他就落不著好,滿腦子都是行騁。
這座城市這麼大,一二三四五環,一圈圈地把他箍得好緊,在哪裏都找不到歸屬感。
寧璽正在努力的事情有很多,比如每天晚飯多加一瓶紅石榴汽水兒,比如去校內籃球隊打打比賽爭點兒光,再比如,每天睡前堅持給行騁發一句“晚安”。
他逐漸開始學會晚上睡覺時,把行騁的校服穿在身上睡,而不是再抱到懷裏。
在北京待得久了,寧璽比以往更加渴望被擁抱的觸覺。
他偶爾會想起畢業“喊樓”的時候,行騁站在教學樓上領著一群兄弟在哪兒嘶吼他的名字,汗水和男孩兒青澀而雄渾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傳了好遠好遠。
他祝他金榜題名,祝他錦繡前程……那張揚恣意的模樣,是那一天寧璽眼中最亮的星。
那天行騁抱著校服外套,攏到他身上,慢慢從身後拉起拉鏈,俯下身去吻他的耳廓,說,哥你穿了我的校服,以後就是我的校園早戀對象了。
挨校園批`鬥,挨家長棍棒拆鴛鴦,挨同學驚異議論,都不會分手的早戀對象。
永永遠遠的,早戀對象。
高中真好,青春也真好。
轉眼,北京步入了十一月。
十一月中旬開頭的第一天,是周末,寧璽起了一個大早,跑到籃球場去找了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