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傷逝(1 / 2)

昌莒城東,居住的多是官宦世家。

田家,祖上曾為莒國開國功臣,到了這一代,雖說家中沒有朝廷重臣,但幾個出色子弟也都是功名在身。田家治家極嚴,不允許子弟縱情酒色,到了晚上,年輕一輩多半都閉門用功讀書,與周圍的院落相比,他家顯得有些燈火寥寥。

田家後院,是女眷的住所。一個三層閣樓上,一名溫婉美麗的少女,輕托著下巴,望著窗外的小花園出神。她的眉宇之間,籠罩著一層化不開的淡淡憂傷,分外惹人憐愛。

“鄧安,你會在哪裏呢?”

少女低聲呢喃,幾乎不可耳聞。閣樓窗外微風吹動,伴隨著低低的鳥語蟲鳴,原本鮮豔的各色花木,在夜色中輕輕的搖曳,偶爾還會飄落一片片花瓣,似乎為失去往日的風采神傷。

少女繼續自言自語:“他們都說你已遭不幸,可是我不相信,一定是他們在故意騙我,你肯定不會有事的……”

說到後來,她止不住的輕輕啜泣。

忽然,一名男子長歎一聲,悠悠道:“鄧安早已不在世上,他們說的沒錯,田小姐何苦記掛於心,使他無法心安離去。”

“是你在說話嗎?”少女猛得抬起頭,欣喜的望了望窗外,可是沒有任何發現,失望的自語道:“難道是我太想念他了。”

念及於此,她那玉脂般的俏臉上,蕩起一層淡淡紅暈,燭光映照之下,更增她的嬌俏與美麗,使人難以逼視。

“鄧安此生何幸,竟能得田小姐如此眷顧,隻是你我陰陽相隔,喜梅山的緣分已盡,還望田小姐節哀。”

男子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飽含了無盡憂傷。

“真的是你?為什麼不肯見我!”

少女這才明白過來,剛才絕非幻聽。若是換做他人,聽到這飄忽的聲音,恐怕要被嚇的半死。少女情之所至,沒有任何的恐懼,反倒變得十分熱切,盼望心中的那人現身一見。

“希望田小姐能有心理上的準備。”

一陣陰風吹過窗戶,使得燭光忽明忽暗,在田小姐吃驚的目光中,吹入屋內一團陰氣,緩緩化為人形,正是鄧安的樣貌。

“你?你是人是鬼……”田小姐隱約猜到了結果,也有了心理準備,可麵對現實,依然受驚不輕,半晌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說呢?”看到田小姐的反應,早有所料的鄧安苦笑一聲,柔聲安慰道:“不必害怕,我隻是過來看望你,沒有惡意。”

“你真的已經……,我不相信!你在騙我!唔唔……”

表麵上看似柔弱的田小姐,因無法接受這個殘酷事實,忽然間大喊大叫起來,然後就是淚流滿麵,撫案痛哭起來。

鄧安幻化的雙目緊閉,心如刀割,卻無法流出一滴眼淚,他默默的注視著失態少女,再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

不久,樓下傳來踩踏樓梯的聲音。

“世事無常,你這是何苦呢……”

少女抬著再看鄧安時,已經不見了蹤影,隻留下這麼一句簡單的話語,在她的耳邊久久縈繞,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的喜梅山,看到了那個麵帶微笑的青年書生。

“小姐,你沒事吧!”

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鬟聽到樓上有動靜,擔心自家小姐出事,急匆匆上了樓,隻看到田小姐眼睛紅腫,怔怔的望著窗外,口中反複念叨“你不會有事”,遂焦急的上前詢問。

“我沒事!剛才做了一個噩夢。”少女輕輕搖了搖頭。

丫鬟心中不忍,猶豫一下,試探著說道:“安嬸剛從前院回來,又看到那個王公子了,不過,他好像被老爺給勸走了。”

少女銀牙輕咬,恨恨的道:“就是死,我也不會嫁給他!”

田家宅院之外,一條僻靜無人的街道。微風吹過地上落葉,一團陰氣從院內飄了出來,幻化成鄧安的模樣。情已消逝,無往無我。雖說隻是陰氣形態,卻能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那份惆悵。

“這麼快就出來了,怎麼不再多聊會兒?”街道邊的一個黑暗角落中,孟平緩緩走了出來,一邊走著,還一邊嘻笑。

“有什麼可聊的!”

鄧安心情不好,沒有給他好臉色,主動要求回到了魂幡中,孟平不以為意,見天夜已晚,立刻返回了國師府。

十天後,孟平不願再聽王一平數落,隨便找了個借口,辭別師父,與鄧安踏上了返回岩陰峰的行程。

這些天,鄧安除了去看望田小姐之外,隻回了一趟鄧家在京城的宅子,他有限的一生,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那裏渡過的。

鄧中樞死後,鄧家這所宅子由一名外姓下人照看,邊關傳來鄧宏身死的消息後,王昌順的兒子王應德,借口宅子為無主之物,強行將那名下人趕走,把它劃為自己名下。即使沒有地契等憑證,也沒有人會為遭到滅門的鄧家,去質疑本朝丞相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