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嘉禮
雲棠女子笄禮都是依老例兒由族中年長有德的女人為其盤頭束發,最隆重的笄禮也不過是公主的嘉禮,如今女帝及笄,還是雲棠破天遭的第一回。
主禮官由兩朝閣老代行,主賓便是正黑色緊身朝服的卓翎。眾人屏聲斂氣,卓翎輕輕抬眼向著安琴潤笑,內斂之中微微流光迸現。隻見他盥洗雙手,在微冷的清水間輕輕晃動骨節分明的手指,水聲輕緩,在殿內卻顯得格外清冷。
禮節繁複,安琴隻是端著一副卓翎教過的默然神情靜靜的按著禮官聲音叩拜,直到那隻雕鳳金簪輕輕挽起她散在雙肩的如瀑秀發,絲絲冰涼劃過發絲,讓她不禁心顫。卓翎的雙手未曾抖過一下,就這樣,完成了安琴的成年嘉禮。
這一日,千歲王旨意頒下,傳至四境,謂曰:“琴帝天縱聖德,一統雲棠,再造天朝,加之天授龍資,煥如日月……孤承先帝遺誌,輔佐至今,順應天命,今由萬歲親政……”
親政?
華城握著聖旨的雙手也不禁抖了一下。卓翎竟然這般就放手權勢,任安琴親政?話音未落,朝堂之上一片唏噓之聲四起,趙謙也皺起雙眉抬眼望向站於最高處龍椅之側的卓翎。
他負手而立,眸底幽深,不知所想。安琴在此刻,竟然懶怠猜度他的深意,一切隨命,她再無力掙紮,就像溺水而亡慢慢墜落慢慢消逝。
“萬歲年紀尚幼,親政一事,還請攝政王三思。”一個老臣上前躬身稟道。
趙謙回身看去,竟是剛剛笄禮的主禮官,兩朝閣老許宏。這個許宏一直是明裏暗裏的反對卓翎挾持女帝執政,不過在趙謙看來,這個人卻是因為被卓翎架空權力而心有不甘,又不敢明裏與卓琳爭鋒隻能背地裏做些搖擺不定的勾當。
“許卿此言差矣,萬歲現今已能獨當一麵,況且……本王會一直站在萬歲身後,輔佐萬歲。”卓翎緩緩落座,眼中升起一片莫名柔情。
此言一出,眾人訝然。難道宮中傳聞,是要坐實了麼?當年卓翎把江山拱手相讓,如今,要用另一種方式收回來了麼?
許宏斂聲退後,眾人也就不再多言。
嘉禮過後,攝政王才搬出禁宮。趙謙原以為王爺還住在宮內,誤打誤撞在書閣求見,沒有見到卓翎,卻意外看見了小憩的安琴。
趙謙連忙請罪,“臣莽撞,叨擾了萬歲,罪該萬死。”
安琴半躺在芙蓉椅上,有些無精打采,眉峰一冷,卻道,“你是王爺親手提拔上來的,朕怎麼敢動你呢?”
趙謙明白安琴話外之音,默默淡笑,將身子又向下低了低。
“王爺十年前蕩平亂世,十年間,行均田,重農桑,善用人,抑門閥。是創世之主,更是中興之君。聲調冷冷,不辨喜怒。趙謙抬眼看去,隻見安琴容華如霜雪妝砌,淡漠冰冷。這一幕,鐫刻在趙謙心中許久許久。
曼音微頓,輕笑慨歎,“王爺於朕,更是嚴父尊師。他的大恩大德,沒齒難忘。”銀牙緊合,咬斷心中怒火,碎在口裏,藏於腹中。好一個清冷女帝,趙謙隻覺,心神頓失。
趙謙怔然退出安琴書閣,卻被一身純黑打扮的精衛直接帶入卓翎府邸,在內園見到了卓翎。
“趙謙,本王警告你,不要妄圖在我的眼皮底下搗鬼。否則你會死得很慘。”卓翎雙手合十,閉眸冷道。
趙謙神色乍然一變,尷尬笑語,“王爺多慮了,下臣怎麼敢妄想……”忽又止聲,話鋒一轉,“想來萬歲也已行過嘉禮,是該籌劃大婚之事了。”話音未落,趙謙思緒卻已經淩亂,隻是想著那瑩白膚色的安琴,側臥軟榻的清冷風姿。
“大婚詔書,禮部已經初擬完成。”最近卓翎的眼中總有一絲莫名的情緒湧動,不複曾經的陰冷凜冽。
趙謙清秀長眉輕輕擰起,頓首不語。
漸已入冬,天氣驟冷,安琴披上那件純白大氅站在水麵微凍的湖邊,石子冰冷,若利刃般劃傷思緒。
林季璃照舊上來請脈,自從上次安琴問他求藥之後,林季璃便被安排成為專為她日常請脈的禦醫,經常行走禁宮也就不為可疑了。
安琴身上那件大氅白若初雪細膩如綢,純色閃著淡光,輕輕攏在安琴單薄的身上,沉重的好像一座山。可是安琴卻覺得,溫暖如長亭的懷抱。
林季璃愈發察覺出古怪,這才幾日,安琴竟消瘦成這般模樣,素顏淒澀,林季璃神色乍變,不待安琴免禮,便已經猛然站了起來,“萬歲不會是……微臣鬥膽,懇請為陛下請脈。”